何观心醒来,是在一个小屋中。
这小屋虽不大,但装饰的极为漂亮,玉栏雕床,翠屏红帐,靠窗处还有个檀香镜台,上面放着各种梳妆用品。整个房间色调温暖,香蕴缭绕,似乎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他身上也已经换了干净完整的衣服,依然是白色,但却是很普通的衣服,少了他少城主的雍容贵气,却多了几分儒雅洒脱。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摸了摸胸口,已经没有那种被贯穿后的锥心之痛,想是小狐狸当时确实手下留情,抑或流淇已经用什么灵丹妙药为他疗过伤了,只不过全身还是酸软无力,他很勉强的爬了起来,想走动一下却是根本做不到。
门开了,一个小姑娘端着茶水轻快的走了过来。
看到何观心坐在床边,那小姑娘稍稍一惊,便连忙讲茶水放在桌上,跑到床边,笑道:“你醒啦。”
何观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十六七岁的年纪,娉婷袅娜,亭亭玉立,娇柔可爱的容貌,婉转莺啼的声音,再那一身火红的装束,与之前那叫流淇的女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但却有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热情,充满灵气,仿佛她一来,整个天地便春暖花开。
“你是谁啊?”何观心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啦,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是那只小妖狐?”何观心很勉强的笑了一声,心中却是有几分悲凉。现在一切,不都是拜这个小狐狸所赐么?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能幻出人形,还是个女孩,这也难怪为什么自己烧了她的毛发会让她那么生气,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
“喂,你懂不懂规矩啊,我有名字,叫火儿,什么小妖狐。”她才不管何观心此刻的心情,凑到他眼前,一本正经道:“而且,现在,我是你的师姐,你应该叫我火儿师姐。”
“我未曾拜师,何来师姐?”何观心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给我过来!”火儿一把扭住何观心的耳朵,将他的头扯了过来,恶狠狠道:“快,叫师姐!”
“啊……我没有师姐!”
“还不叫,看我怎么收拾你。”
……
听着屋中传来的打闹声,屋外的流淇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与她往常的笑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她已经多久没听到这般充满活力的声音了,在这囚龙谷中,她一待就是千年,千的冷清,千年的寂寞,让曾经桀骜不驯,打遍天宫的流淇仙子,也变得少言寡语,高冷沉稳。
不是不想闹,是没人可以闹,心性,就是这么被打磨的。
屋里的打闹,最终以何观心一声微乎其微的“师姐”告终。
流淇微微一笑,他终究还是个孩子!走去推开门,流淇喊道:“火儿,松开他罢,再扭下去他耳朵就要掉了。”
“哼,看在师父面子上,姐姐就先饶了你。”火儿终于放开了手。
何观心则是委屈的坐在床头,一只耳朵直红到了脖子根,看来火儿这一次把他欺负的不轻。不过能让这高傲的少城主低头,火儿还真是有点本事。
“火儿,你先出去吧,我和他有话要说。”流淇吩咐道。
“是!”火儿走到门口,忽的又转过身,对何观心叮嘱道:“小心心,师姐的话要听。师父的话更要听,否则……知道不?”她挥了挥手,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流淇坐到何观心的身旁,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道:“恢复的不错,看来你身体还是挺经得住锤炼的。”
“毕竟也是练武之人。”何观心挣扎了一下,发现动起来还是很困难,便也不勉强自己,缓缓靠在床栏上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带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流淇微微一笑,坐在何观心身旁道:“转过身去,把上衣脱掉。”
“啊?”何观心诧异不已,这女人又卖的什么药?
“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叫火儿来帮忙?”
何观心一阵颤抖,让火儿过来,还不把自己给扒光了,堂堂琉璃城少主,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只好乖乖的转过身去,再乖乖的脱掉上衣,半裸着躯体,忐忑的坐在床上,却不知道流淇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会比较疼。”流淇说话间,便已经将手掌按在何观心的背部中央,手心之中,白芒闪现,不断涌入他的身体之中。那一瞬间,何观心清楚的感觉到无数磅礴的灵力瞬间冲进自己的奇经八脉,游刃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整个身体也似乎恢复了力量,非常充沛。
很快,灵力便已经充满了身体,但流淇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加大力度,催动灵力继续灌进何观心的身体。这个时候,何观心那种舒适便成了痛苦,随着灵力越来越多,痛楚也越来越强烈,最后比火儿贯穿胸膛的感觉还要难受,但偏偏他又晕不过去,只能极度清醒的承受着。但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背上,却渐渐的出现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太极,阴阳分明,八卦环绕,悠悠的旋转着。
看到这图案的出现,流淇眼中忽的闪出一丝精光,震惊,喜悦,悲伤,平淡,复杂到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缓缓的收回灵力,那图腾也一闪一闪之后,消失不见。而此时的何观心,已经趴在床弦边动弹不得了。
流淇摇了摇头,看来他还是养尊处优惯了,没受过太多的痛苦煎熬。将衣服披在何观心身上,流淇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起身便要离开。
“你给我吃了什么?”何观心虚弱的问道。
“御魂丹,从此你便听我摆布。”流淇语气平淡,仿佛这事一点也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并非如此吧。”何观心笑了笑。
“那就随你怎么想。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火儿在这囚龙谷闷了好些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使唤欺负,她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所以你可要自求多福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何观心苦笑不已,这一点,他刚才便已经意识到了。
琉璃城,王宫。
城主何千云颓然坐在王宫的台阶上,眼神黯淡无光,再无半点往日的威严风采。
江曲舟带回来的消息,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让他脑中许久都是一片空白。
当他带着侍卫赶去江曲舟所说的地点时,那里却是一马平川,连个山包都不见,更不要说什么囚龙谷了。
何千云相信江曲舟是不会胡说的,但他始终也不敢相信,自己含辛茹苦培养十几年的儿子,都没来得及和自己告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自从夫人离世之后,他便再未曾续弦,只和儿子相依为命。如今儿子没了,他便真正成了孤身一人了。
“城主!”江曲舟不知何时跪在门外,深深的埋着头道:“是臣下护卫不利,让少主遭遇此难,臣万死难辞其咎,请城主责罚臣下吧。”
何千云摇了摇头,无精打采道:“起来吧,既是白泽的意思,或许这就该是心儿的经历,并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他招了招手,示意江曲舟进来,然后继续道:“不过江卿,孤始终不太明白,那流淇到底是什么人,连你都不是对手?”
江曲舟苦笑了一下回道:“谈何不是对手,她纹丝未动,我便已经身受重伤了。”
何千云点了点头,忽的压低声音道:“你觉得,她会不会是神族人?”
江曲舟瞬间一惊:“城主,您的意思是,她是少主的亲……”
何千云摆手拦住他的话口:“我只是猜测。当年的事情,只有你我和白泽清楚,我想白泽既然让心儿跟这个女人去,想是有什么关联。唉,只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如今突然没有了,心中着实难受……”
“城主,我……”江曲舟正要安慰,忽然门口一个侍卫惊慌的大喊道:“城主,江大人,不好了……”
何千云正烦闷不已,一看这侍卫如此失态,心头更觉烦躁。江曲舟也不禁怒斥道:“慌什么,擅闯政议宫,你有几个脑袋想掉?”
侍卫连忙跪下道:“城主恕罪,江大人恕罪。只是事关重大……”
“说吧,什么事?”
“是天镜,天镜被盗了。”
何千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便跌倒在台阶上,幸好江曲舟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伤。江曲舟知道,这一消息对何千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天镜丢失,对于琉璃城来说,那意味着什么,谁都心知肚明,只怕从今天起。琉璃城将永无宁日了。
何千云缓缓站稳身体,仰天长叹道:“这是天要亡我琉璃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