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道长叹了口气,顿了一会,方道:“魔刀前辈年纪轻轻就已白发苍苍,看上去便如花甲老人,苍老不堪,哪里像是武学宗师?若不是他来找我,我绝对不相信他便是魔刀前辈……”
“那时我也一直在寻找佛剑、魔刀二人,两位师兄因为他们而不和,我自然对他们心有成见,因此我想用刀剑门的武功打败他们,真正消解两位师兄之间的矛盾,待魔刀前辈来找我,我自然分外眼红,想要和他拼命。但魔刀前辈并不和我动手,他武功高强,我也拿他没办法。
“他本来是要我帮助他锻造参商刃,但他既不和我交手,我又岂会帮他?他见我执意不肯,也无奈何,便抽身远去。但我既然见到他,又岂会错过?因此一直跟踪于他。
“他总是离群索居,便是夜里,也只在野外胡乱度过。他经常胡言乱语、自怨自艾,说自己害死了他,也害死了他,有时甚至自己打自己……
“打到后来,他似乎狂性大发,挥舞自己的魔刀胡劈乱砍,势若疯狂,那种刀法实在是威厉惨烈至极,我先前一直想同他交手,但一见到这些刀法,却不由心惊胆丧,庆幸自己没有同他交手;
“后来看得多了,对他的刀法也渐渐熟悉起来,暗自忖思破解之道,也想趁他疯狂,和他交手。慢慢地已然能够破解少些招数,但他总是势若疯狂、六亲不认,没有相当的把握,我又岂会自行送死?
“就这样我一直跟着他长达半年之久,这在期间,我的刀剑门武功也一日千里、进境神速,后来自信能够自保,终于和他交起手来……
“但亲自动手,和一边旁观却又大是不同,不亲临其境,实在无法真正领会他刀法的威力,我那时也才真正明白夏侯师兄为何会对他佩服备至,初一交手,他不是出刀极快,便是威猛狠辣,我虽然想好了破解之招,但哪里来得及施展出来?更何况他疯狂之下,变招极快,不过三招,我便已手忙脚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出十招,我身上便已遍布刀伤,眼看我就要丧命于他的刀下,不由又惊又恐,他看到我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心肠一软,魔刀向周边的树木砍去,仍是势若疯狂,却并不向我动手。
“我养好伤之后,又再行和他交手,自然仍是落败,但我并不气馁,趁他疯狂之时便和他交手,好在他虽然疯狂,却每次都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收手,而我每次所受的伤也越来越少,和他交手的次数也由最初的一月两次变成后来的三日一次,这样又过了半年,我的刀剑门武功已经登堂入室,更重要的,是我领悟了刀剑门武学的真义,那就是刀剑合一,到得最后,我已经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他最初为何不杀我,我却百思不得其解……”
曹萼华静静地听着,见他声音停下,似乎是在思索,出声询问道:“这般说来,前辈所遇的高手,便是那魔刀前辈了?”凌云道长道:“不错,正是他让我在这一年多的时日内武学大成。”曹萼华道:“那后来呢?”凌云道长道:“后来我便答允帮助于他,想要锻造刀剑一体的参商刃,的确离不开我刀剑门。其后我们便开始云游天下,寻找神机子和风大师,他们的行踪一向难觅,尤其是神机子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三年后,我们才找到他。这些年中,我和魔刀前辈很少分离,却也很少说话,他一直郁郁寡欢,似乎是不愿说话,除了我向他请教武功时简单指点一二,其他的话都不说。但我却知道,他心中的确有一件让他终生伤心悔恨的事。”
曹萼华幽幽道:“是和佛剑、圣女有关吧?”凌云道长点了点头,道:“魔刀前辈经常发狂,每次发狂似乎都会提到他们,说他们都死了,他却还留在世上痛苦,有时说恨他们,有时又说对不起他们,有时说圣女喜欢他,有时又说圣女喜欢佛剑,有时又说圣女谁都不喜欢,这些话颠三倒四,我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直到后来,我们锻造出参商刃,要分别了,他才和我说,他害死了自己平生最好的朋友,而他们却共同伤害了一位无辜的人。说这些话后,他便走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曹萼华心中思索:“害死了平生最好的朋友,那自然是佛剑了;看来佛剑前辈真的是死在了泰山;而他们却共同伤害了一位无辜的人,自然是圣女了,为何叫无辜?怎么又是共同伤害?莫非……莫非圣女根本就不喜欢他们?可是……”想到这里,不由“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徐大哥说得不错,圣女定然是从泰山绝顶跳了下来,她为了阻止二人的争斗,是……是牺牲了自己……”说话间心中莫名一酸。
凌云道长摇头道:“这中间的事,就说不清了,何况都是过往的事,还提它做甚?”曹萼华黯然摇头,心想:“徐大哥说圣女喜欢佛剑,凌云道长又说圣女谁都不喜欢,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想到自己,心中难过,秀目微抬,看到荆棘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更是烦闷:“我心中喜欢谷……谷大哥,他却不喜欢我;而荆棘,唉,圣女前辈,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啊?”她自觉和圣女处境相似,无奈之下,竟有了向圣女“求教”的心思。
天色渐晚,万青山、李三告等人都相继告辞,荆棘也要离去,西门玄和夏侯远却是再三挽留。荆棘道:“出任贵派掌门之事,总要先禀报师父,再行定夺,晚辈还是先告辞了。”二人挽留不住,只好放他离去,又向东方未明重重道谢,毕竟东方未明今日曾阻止天龙教,对刀剑门也颇有恩。东方未明逊谢不已,连称惭愧。
荆棘本想招呼曹萼华同行,但见她神情郁郁,眉宇间愁眉暗锁,已然单独向窟外走去,抬起的手不由慢慢放下,任她离去。跪别凌云道长,便和东方未明、萧遥结伴离去。
走出凌云窟,东方未明道:“二师兄,恭喜你成了刀剑门的掌门。”萧遥也道贺一句。荆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东方未明道:“二师兄,你怎么会来成都的?又怎么遇到了凌云道长?你快说说看!”荆棘微微得意,笑道:“来成都嘛,这原因就不说了。不过遇上凌云道长,倒真是奇遇。”萧遥微微一笑,道:“荆兄来成都的原因,倒也不难想到。”荆棘哦了一声,注视萧遥,道:“萧兄说说看。”萧遥微微一笑,抬手向远方曹萼华的背影一指,并不言辞。荆棘哈哈大笑,东方未明也明白过来,三人一起长笑起来。
荆棘不由对萧遥刮目相看,但此时为避尴尬,只道:“一到成都,便发现天龙教大举降临,我左思右想,天龙教此番定然是和天剑绝刀的祭祖大典有关,因此就先来了凌云窟,本想只是躲在暗处静观经过,哪里想到竟然碰上了凌云道长。”萧遥道:“我看不是偶然,定是凌云道长看到荆兄身背刀剑,心中好奇,所以才要见你。”东方未明附和道:“不错,看来二师兄当真与刀剑门大是有缘。”
荆棘笑道:“萧兄目光如炬,心思缜密,令人钦佩,不错,凌云道长正是因为我身上的刀剑才要见我,他最初也以为我是刀剑门弟子。”萧遥道:“荆兄这番奇遇,方真正令人艳羡,当今天下,不说少年,就是前辈高手,又有几位能同那任魔头周旋上百招而不败?想来本届的少年英雄,非荆兄莫属了,至少我萧遥是心服口服。”荆棘忙道:“不敢。”
东方未明却突然拍了下前额,道:“对了,二师兄,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刚才又不能问。”荆棘道:“你说说看。”东方未明道:“既然你和凌云道长都在一旁看着,为何任由那任魔……任教主废了西门、夏侯两位前辈的武功?他们武功没了,以后还如何向天龙教报仇?对刀剑门,也是极大的损失啊!”荆棘微微一笑,心中一动,道:“萧兄以为呢?”
萧遥心中思忖,缓缓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若非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西门、夏侯两位前辈于刀剑之争成见已深,于两派之间的仇恨也已刻骨铭心,若不是彻底废去武功,恐怕他二人难以尽数抛弃刀剑之争。”荆棘真正对萧遥刮目相看,拍手道:“萧兄果然了不起,荆某也果然没看错。”
萧遥奇道:“此话怎讲?请荆兄指教。”荆棘大笑道:“天下少年英雄,不外此间三人尔。”萧遥连连摇头,道:“荆兄和大哥都是武功冠绝天下,萧遥如何敢与媲美?荆兄戏言了。”荆棘正色道:“萧兄是三师弟的兄弟,也便是荆某的兄弟,荆某何必戏言?”萧遥笑道:“承荆兄美言,自然荣幸之至,只是这话却不由让在下想起三国中的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荆棘微微一怔,随即也是大笑。只有东方未明,不看小说也就罢了,居然也不听戏,自然不知这中间的典故。
荆棘止住笑声,道:“萧兄说得不错,本来我也想在那任翱翔废西门前辈武功之时出手阻止,凌云道长却是不让,想来这虽是让刀剑门实力大损,但为了刀剑门的长远大业计,也不得不如此。”东方未明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西门峰和夏侯非能够精诚一心,刀剑门便可以无敌天下,西门、夏侯两位前辈即算武功尽失,也是大大值得了。”萧遥道:“更何况还得了一位了不起的少年掌门,刀剑门可是赚大了。”三人一同大笑起来。正在大笑,东方未明突然呆在原地,双眼痴痴地看着前方,对二人的大笑不闻不问,萧遥和荆棘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少女站在栈道边上,面容瘦削,泪流满面,不是纪纹还是谁?
只见东方未明和纪纹均呆呆地望着对方,萧遥笑道:“荆兄,东坡居士那句词怎么说来着,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荆棘微笑道:“不错,我们走吧,不要惹人厌了。”萧遥道:“正是。”二人并肩下山而去。
东方未明眼眶微潮,走上前来,将纪纹拥入怀中,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纪纹轻声哽咽、身子颤抖,任泪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东方未明深深吸气,抬起纪纹脸来,手指为她拭泪,强笑道:“好了,不要哭了,我们不又见面了么?”他话音一落,纪纹又是两行热泪流出,大哭起来。东方未明复又抱紧她,右手在她背后轻拍,低声安慰,过了良久,纪纹方才止住哭泣,幽幽道:“阿明,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么?”东方未明柔声道:“是,再也不分开了,以后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了。”纪纹道:“可是我好怕,阿明,你再抱紧我。”东方未明用力抱紧,二人都不说话,静静倾听彼此的心跳。四周只有凌云山的风声鸟鸣,更显幽静。
不久背后有人声传来,想是西门峰他们要下山去了。二人醒觉过来,相视一笑,均感羞涩,纪纹道:“走,阿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拉起东方未明的手便走。不久来到凌云山的最前端,只见前面有一排高凸的石墙,纪纹率先爬上,道:“阿明,上上边来,我拉你。”说着要伸出手来。东方未明哪里要用她拉?但还是伸手握住,左脚轻轻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轻飘飘地落到石墙之上。纪纹不由赞了句:“好轻功。”
东方未明站到墙上,双眼望向双方,顿时一声惊呼,只见西边天上云霞灿烂,瑰丽无比,远方一座高山云雾缭绕,秀幻无端,而下面三江汇聚,涛声隐隐传来,天地间所有景色尽收眼里,顿时心胸开阔,舒畅至极,不由一声长啸,啸声高亢,在山谷之间回荡。纪纹也是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东方未明止住啸声,只见石墙右下方远处便是乐山大佛,头顶上一个个发髻赫然排列,不由失声道:“原来那里就是乐山大佛的头顶。奇怪,这些发髻……”纪纹道:“是啊,我们就站在大佛的后面,这里能看清四周的所有景致,所以我很喜欢这里。那些发髻啊,没什么好奇怪的,是一个个石块嵌上去了。”东方未明讶异不减,道:“是石块嵌上去了?我上午远远看来,还以为是和头部浑然一体的。”定睛仔细观看,果然是一个个石块逐个嵌就,“发髻”的根部也有明显的拼嵌痕迹,只是早上远远看去看不到罢了。只见那些发髻黑压压地一片,也不知共有多少,不由出言询问。纪纹道:“我以前曾经仔细数过,这大佛一共有一千零二十四个发髻。”东方未明顿时吃了两惊,一是不信这大佛竟有如此之多的发髻,二是不信纪纹竟然能够数清。纪纹见他不信,笑道:“我从小就喜欢在这里玩,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一清二楚,你不信么?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数数啊。”
东方未明苦笑道:“我还是相信吧。这大佛果然神奇无比,实在难以想象当初之人是如何建造的。便是行走在那大佛顶上,便是危险万分。”纪纹听在耳里,突然道:“对了,阿明,你敢做一件事么?”东方未明道:“什么事?只要你想的,我一定去做。”
纪纹听他此言,顿时心中甜蜜,笑容满面,用手向左下方一指,道:“你看到那大佛的耳朵了么?”东方未明顺势看去,只见那大佛发髻之下,一个巨大的耳朵垂了下去,说巨大的是不假,东方未明目测一下,直觉那耳朵至少有六七丈长。只听纪纹道:“你再看那耳洞。”东方未明放眼看去,只见那耳洞颇为宽阔,不由道:“那耳洞好大,便是我和你一起站在里面,也是绰绰有余。”纪纹顿时眉飞色舞,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东方未明微微诧异,道:“什么同意了?”纪纹拍手道:“到那耳洞里面啊,我从小就想到那里面去玩,可是自己一直不敢,你带我去吧。”
东方未明顿时吃了一惊,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耳朵悬在空中,如何能够下去?稍有疏忽,还不是摔个粉身碎骨?”纪纹小嘴一撅,大是不依,道:“你说过只要我想的事,你就一定会做,这才多一会,你就不认么?哼!”东方未明大是为难,纪纹却是一直苦求,直说是她自小的愿望,今天一定要实现。
东方未明无奈之下,只好答应。纪纹喜叫一声,道:“跟我来!”说着跳下石墙,向那大佛头后走去。东方未明只好跟着,道:“我们怎么下去?”纪纹道:“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以前一个人不敢下去罢了。”说话间来到大佛头后,只见那耳朵悬在空中,从这里下到耳洞,总有七八丈远。
只见纪纹拿出匕首在旁边的石壁上撬划,不久便撬起一个石块,露出一个石洞,里面放满绳索、弓箭等诸多东西。东方未明大是好奇,道:“这是你的?”纪纹洋洋得意,道:“是啊,是我自己挖的,藏些东西,没有人知道,我在很多地方都有的,以后我带你去看。”东方未明大是羡慕,连连答允,心想纪纹总是能不断带来惊喜。
纪纹拿出绳索,绑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用力系紧,东方未明已然明白,但兀自不放心,又将绳索绕了一圈。纪纹笑道:“你别担心,这是我们兽王庄特制的绳索,普通的刀剑都砍不断的。”东方未明先前看那绳索不过手指粗细,心中尚有疑虑,待纪纹如此一说,顿时疑虑全消,对纪纹以及兽王庄的东西,他早就佩服备至了。
将绳索放下山去,不仅能够够到耳垂,还要多出三四丈。东方未明道:“我先下去吧,你看好我是怎么做的。待会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朝下看,记得要抓紧绳索。”说着便走到崖边,作势欲下。纪纹却突然伸手拉住,道:“阿明,好危险的,我不要下去了,我不要你冒险。”东方未明哈哈一笑,道:“你看你,是你要下去的,现在又打退堂鼓,没关系,没多少危险的。我倒是很想下去了。”说着拍了拍纪纹的小脸蛋,笑道:“你待会下来时小心便是,不要担心我。”
说着抓紧绳索,双脚踩住大佛后脑的石壁,双手运力,慢慢向下沉去。不久便到了耳朵上面。东方未明略略歇息,然后双手拉紧绳索,脚踩耳轮,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纪纹高声喝彩声中,双脚已然落到耳洞里面。
只见耳洞远较上面所见的宽阔,里面尚能再容一人,东方未明身子里移,倚住背后,一脚踩住“耳朵”内壁,拉紧绳子,高声道:“蚊子,下来吧。”纪纹听到声音,便有样学样,如法炮制。此时绳子已被东方未明拉紧,自然要比适才轻松得多。纪纹双手握绳,双脚在石壁上虚踩,不久便也下到耳垂,眼见便要到达耳洞,心中大是兴奋,大声道:“阿明,我也来了!”说着跳了下来……
只听“哗”地一声,纪纹的双脚向耳洞之外滑去。东方未明心中大骇,忙叫一声小心,双手迅疾伸出,拉住纪纹的双臂。此时纪纹双脚已然滑出洞外。东方未明连连使力,终于将纪纹拉了进来。原来纪纹兴奋之下,稍稍大意,跳下之时脚下打滑,若不是东方未明及时拉住,恐怕此时已然掉了下去。
二人都坐倒在地,东方未明连连喘气,心脏剧跳,纪纹却已吓得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出,过了半晌,方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东方未明镇静下来,将纪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别怕,没事了。”话虽如此说,可自己背后却也尽是冷汗。
纪纹恐惧过后,稍稍平静,突然间满面羞红,挣扎着站起身来。东方未明甚是讶异,问道:“怎么了?”说着也站起身来。纪纹低下头来,仍是羞涩无比,手脚无措。东方未明看在眼里,心动无已,不由自主地将她搂入怀中。纪纹声音犹如蚊呐:“你坏死了,我什么时候答允你亲我脸了。”东方未明心中荡漾,嘴唇在纪纹粉面逡巡。纪纹心神俱醉,也由得他了。
过了一会,纪纹轻轻推开东方未明,道:“阿明,你……你真的喜欢我么?”东方未明见她满面红晕,心中爱煞,道:“那还用说么?”纪纹大是不依,道:“不行,就要你说。”说着鼓起小嘴,佯装生气。东方未明更爱她这副神情,低声道:“我当然喜欢你。”纪纹喜上眉梢,随即道:“你干嘛说得这么小声,我们在这里,谁也听不到的,你怕什么?”东方未明知她所说是实,也就不再害羞,大声道:“今生今世,我永远喜欢你,而且只喜欢你一个。”纪纹芳心喜悦,情不自禁地靠在东方未明的怀里。
二人缠mian多时,纪纹方才仔细打量她渴望多年的“耳洞”,在外面遐想,似乎里面总是别有洞天,可此时进来,也就不过尔尔。只见墙壁上稍稍有些粉末,用手一摸,竟是木屑,不由“啊”地一声,道:“这耳朵竟是木头做的。”东方未明也甚是诧异,奇道:“怎么可能是木头?”可木屑摆在面前,却又不能不信。纪纹柔声道:“管它什么做的,我就喜欢这里。”顿了一下,幽幽道:“阿明,我们一直呆在这里,哪也不去了好不好?这里只有我和你。”东方未明柔声道:“好啊,只要有你,我就很开心了。这些日子见不到你,我……我……”再也说不出来。纪纹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不要说,我……我也是。”二人深深相视,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相视良久,又都看向西方天际,此时夕阳在天,云彩绚烂,二人正处幸福心境,更觉瑰丽动人。东方未明轻抚纪纹的发丝,道:“你怎么会来乐山的?自己偷跑出来的么?”纪纹摇了摇头,苦笑道:“要是能偷跑出来,我早就出来了,这些日子费尽心机都是没用,三哥他们看得我很紧,不过今天晌午他们突然放了我出来,我也不知是何原因。”东方未明思忖道:“我知道的,定然是我来乐山阻止天龙教,所以万庄主放了你出来。”纪纹不明所以,连忙询问。东方未明将万庄主请求他对付天龙教的事情说了一遍。纪纹道:“噢,我知道了,这么说来,伯父是不会再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啦。”东方未明也是猛然领悟,顿时大喜,心想经过此事,万青山的确不会再阻止纪纹和自己的事了。见纪纹面容瘦削,想是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不由心中怜惜,道:“看你都瘦了一圈,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纪纹道:“他们不让我出来,我只好不吃饭来威胁他们了。不吃饭也就罢了,可是,可是我天天想你却……却见不到你。”东方未明心中感动,用力抱紧,在她耳边喃喃道:“蚊子,你记得了,无论以后怎么样,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爱惜自己,知道么?”纪纹推开他,怒道:“什么叫你在不在我身边?你要离开我么?”东方未明哑然失笑,道:“不是啊,我们再也不会分开。”纪纹心中喜悦,眼睛望向远方,随即想起什么,不由伸头向下看去,只见大佛左脚脚指赫然林列,远较自己平时所见的为小,知道这耳洞离地极高,总有五六十丈,自己刚才若是掉下,定然是……连自己都不敢想,低声道:“阿明,刚才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办?”东方未明道:“那我也跳下,我们死在一起。”纪纹又是心酸,又是甜蜜。
二人互诉别来情形,倒都是东方未明在讲,从赶赴成都一直讲到适才的刀剑一统,纪纹听得兴致盎然,对凌云道长也大是好奇仰慕,听到最后,连连问道:“那你有没有问那凌云道长的年纪,他都见过魔刀前辈,是不是至少有一百岁了?”东方未明微觉好笑,道:“这倒没有,以后再问吧。”纪纹一本正经道:“嗯,一定要问清楚。最好也学学他的武功,臭荆棘运气倒好。”东方未明笑道:“我看不是二师兄运气好,而是他见识过人,该有此得。”顿了一下,正色道:“二师兄以后定然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纪纹小嘴一撇,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臭荆棘!”东方未明微微一笑,道:“二师兄究竟怎么得罪你了?”纪纹道:“你还说?何止是我?华山派的弟子哪个喜欢他了?冷言冷语,看不起人,哼,谁欠他钱么?我就看不惯他那样子。”东方未明只感好笑,不愿再说,便道:“二师兄前些日子说武林将会不再平静,果然天龙教便离开西域,降临中原,今天是天剑绝刀,以后不知道会是谁?难道武林真要大乱么?”说着不由忧心,又想自己处于正邪之间,更是烦闷,想到这儿,从怀中掏出任翱翔“赠送”于自己的《神意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师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领那任翱翔的情?”纪纹看到《神意诀》,双眼放光,眼睛一转,笑道:“管师父要不要呢,你先看看。”东方未明微微自嘲,心想自己要是想学这《神意诀》,何必要等到现在?当初齐丽送来的时候就可以学了,便道:“《神意诀》固然了不起,但我坚信逍遥派的运天功也绝不输于世间任何内功,还是不学了吧。”至于真正原因,他却没有说,毕竟在玄冥子没有决定之前,偷练这本《神意诀》,那便是承了任翱翔的恩惠了,这种事即算无人知晓,东方未明也是不愿做的。
纪纹向他做了个鬼脸,道:“那你不学,我学如何?我武功不错,就是内功太差。”东方未明微微一怔,心下思索。纪纹抓着他的手臂,哀求道:“行不行嘛?世界上坏人那么多,你也担心我对不对?我要是武功高了,就不怕了。”东方未明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洛阳凤凰林,纪纹几乎死在那嫖客手里,顿时意动,暗想:“蚊子又不是师父的真正弟子,她学了也无妨,任翱翔既然这么大方,就算是他送给蚊子的礼吧。”便道:“好吧,只是此事绝对不可说出去,你能保证么?”纪纹兴高采烈地夺过《神意诀》,道:“你就放心吧。”说着翻开来看。东方未明却是望向远方,静静思索,揣测天龙教接下来会有何举动,他羡慕荆棘“未卜先知”、“料事如神”,颇得熏陶,竟也学着分析起武林大势来,过了一会,突然“啊”了一声,道:“奇怪!”
纪纹正看得津津有味,被他惊醒,问道:“什么奇怪?”东方未明道:“峨嵋派啊!”纪纹道:“峨嵋派怎么了?”东方未明道:“天龙教要灭掉天剑绝刀,峨嵋派就在左近,为何会袖手旁观?万庄主和李舵主为何也不请守静师太共同商议?守静师太的武功,可是非同泛泛。”纪纹嗤地一笑,道:“你不知道啊?守静师太她们并没有回来,听说是去了东北长白山。”东方未明奇道:“啊?去长白山干嘛?”纪纹道:“你忘记啦?武林大会上守静师太差点把巩光杰打死,还耗了一颗‘莲花聚魂丸’,那可是百草门的镇门至宝,所需药材要几百种,炼制也是极难,听说百草门也只有三颗的,虽然守静师太和巩四姨情谊极好,心中却也过意不去,只好去帮着采些药材。去长白山嘛,估计是找千年人参。”东方未明讶道:“巩四姨?”纪纹笑道:“就是百草门门主巩四娘啊,她的命好苦,丈夫死了好多年了,前些日子巩光杰要是真地被守静师太打死了,她肯定会疯的。”东方未明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没有见到峨嵋派。”随即微微自嘲。过了一会,又道:“那峨嵋派现在应该还在赶往东北的途中吧?武林大会才过去一个多月。”纪纹摇了摇头,道:“不是,听慧姐说,这两日峨嵋派很多人回来了,守静师太这两日也会到。”东方未明道:“定然是峨嵋派的人察觉到了天龙教的行踪,所以请守静师太回来主持大局。”纪纹点头道:“不错,慧姐便是这么说,是峨嵋派和慧姐情谊好的小尼姑告诉她的,说什么找千年人参虽然重要,但比起天龙教入侵,孰重孰轻,也不难分辨。听说守静师太让圆秀师姐带了几位师妹去长白山寻找人参,她自己正在急速赶回来。”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又道:“你怎么见到慧姐……不,唐中慧的?”纪纹笑道:“我和慧姐是好姐妹,她每天都来看我的,我虽然被关了,可是说话的自由还是有的。好像她最近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是为何。”东方未明点了点头。纪纹用手一指西方,道:“你看,那就是峨嵋山!”东方未明早就看到西方几十里外矗立着一座高山,却不知道那就是峨嵋山。只见夕阳西下,山势轮廓更加明显,也更加秀奇幻丽,不由心生向往。纪纹道:“阿明,我们明天就去游峨嵋山好不好,那里好玩的地方也好多。”东方未明应声道:“好啊。”
夕阳慢慢下了山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东方未明道:“我们走吧,天黑了,就不好上去了。”纪纹却依然大是留恋,道:“阿明,我好喜欢这里,这是我们的地方。”东方未明道:“是啊,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你只要喜欢,我们以后再来就是。”纪纹想起刚才下来之时的危险,仍是心有余悸,摇了摇头。东方未明心有灵犀,道:“那我们就留下些痕迹吧,证实我们来过。”说着向纪纹做了个鬼脸。纪纹顿时笑出声来,道:“好啊,不仅留下痕迹,还要说这里就是我们的。”顿了一下,掏出匕首,道:“臭芸丫头说她讨厌乱刻乱划,我就最喜欢乱刻乱划了。”说着在耳洞内壁之上刻出“明纹到此一游”六个大字,随即递给东方未明,道:“阿明,你也刻几个字。”东方未明伸手接过,心中一动,在纪纹字下刻出“天荒地老,永不分离”八个字。纪纹看在眼里,喃喃轻念,不由有些痴了。
(“明纹到此一游”、“天荒地老,永不分离”等十四字一直保存至民国期间。据传民国三年凌云寺僧曾对大佛的佛头佛面进行简单重装,在将竹梯搭在大佛肩头时,无意间看到了耳洞内壁上的这些字,当时虽然好奇不解,但为了保持大佛的“清洁”,在为大佛简单“洗耳掏耳”时,还是将这十四字抹去,以至后人再不复见。)
从耳洞上去更显容易,东方未明拉直绳索,纪纹双手抓紧,双脚沿石壁而走,不久便即上去。东方未明连石壁也不踩,双手运力,沿绳攀爬,最后双手猛拉绳索,身子上窜,已然跳了上来。二人伸手相握,看向下边的耳洞,均是欣喜大笑起来。
二人相携下山,纪纹道:“乐山好是好,只可惜只有这一条九曲栈道,每次都要走回头路,要是大佛北边也建一条栈道,循环连接起来就好了。”东方未明放眼观看,果然北边乃是死路,微一沉吟,道:“你这想法倒真不错,而且也未必不能建。”纪纹喜道:“你有方法么?”
东方未明笑道:“这乐山是刀剑门的属地,你别忘了二师兄已经成了刀剑门的掌门。”纪纹道:“哼,要我去求臭荆棘,没门。”东方未明笑道:“这不是求,而是对乐山和刀剑门都有好处,一条栈道,的确太不方便了。”纪纹道:“也许臭荆棘会卖你面子吧,那……那那条栈道见好后取什么名字好?”东方未明道:“这个自然要由刀剑门自行决定,不过……”心下沉吟。纪纹道:“不过什么?”东方未明道:“不过刀剑门能够刀剑合并,中兴在望,凌云道长实具千秋之功,倘若真建了这条栈道,还是叫凌云栈道最好。”纪纹拍手道:“不错,不错,就用这条栈道来纪念凌云道长,后世之人走在这条栈道之上,也该知道刀剑门曾经有过一位了不起的凌云道长。”二人说说笑笑,下了山去。仍是那位艄公摆渡二人,过了河后,东方未明取了小红马,和纪纹共乘一骑,向成都而去。
(注:在乐山大佛右侧建造“凌云栈道”,是刀剑门历代弟子的心愿,其后数百年刀剑门虽然武学失传、人才凋零,但建造“凌云栈道”的使命却历代传承,而对这条栈道的路线、设计、风格也历代钻研。终于在公元1983年到1984年,以政府的名义,按照刀剑门流传下来的设计方案,开凿出了一条完全可以媲美“九曲栈道”的栈道,在命名之时,“刀剑门弟子”固执坚持“凌云栈道”这一名称,终获通过。这便是“凌云栈道”的真正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