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绾艰难的扯开嘴角,勉强笑了笑,“小的胆子小,自然比不上大人英姿无惧。”
迎上陆渊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偷偷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故作轻松道:“大人,那小沙弥往这边走了,咱们快些跟上吧。”
穿过密林,前面的视野豁然开朗。他们沿着小沙弥的足迹,走过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停下了。
“这是……”凌素绾捂嘴轻呼。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红艳似火的硕大花海!
花茎都有半人高,花叶十分稀疏,而花瓣却重重叠叠,繁盛异常,观之令人惊叹,摄人心魄。
“大人,就是这种花!”凌素绾兴奋的对陆渊道:“那香膏里面有一种我从不曾见过的味道,就是这种花的味道!”
“当真?”
凌素绾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有把握,对他毫不犹疑的点点头。
陆渊的脸色渐渐的沉重起来。
凌素绾却并未注意,转过身看向前方,喃喃道:“这是什么花,竟开的如此之烈?”
说话间,她情不自禁的走近花海,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触碰。
“别碰!”身后陆渊一把拉开凌素绾伸出的手。
“大人,怎么了?”凌素绾被他强硬的拽起身,脚下打了个趔趄,忙使劲稳住身子,才不致于扑到陆渊的身上去。
“此花名为'婆娑',源于西域,颇为诡异,还是不碰为好。”
“这便是西域奇花婆娑?”凌素绾好奇的睁大眼。
她以前曾在莲溪居士的游记中见先生提起过,“风鸿洞而不绝兮,优娆娆以婆娑”,用以形容他在西域游历时见过的某种奇花。
原来这婆娑花是这样的,果然美的足以令人窒息,难怪先生对此花念念不忘。
“大人,您也去过西域么?”凌素绾奇道。
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一直被陆渊攥在他的手中。
顺着凌素绾的视线,陆渊也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放。
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他忙甩开凌素绾的手,借着两声干咳化解这莫名的尴尬,说道:“西域那种地方,爷自然是没去过,是我二哥当年曾去西域游历,回来便画了这花的样子,说这花如何如何美丽奇诡,向我炫耀了一通,哼,当我没见过世面似的。”
“可是这花的确是很美啊。”凌素绾感叹道。
“那又如何,我二哥说了,这花美则美矣,实则有毒。”
实际上,那天陆渊的二哥陆澈拿着他那幅刚画好的婆娑花图,是这样语重心长对他说的。
“阿渊哪,你看此花,色之烈,颜之盛,世上再无花能出其左右,然其美则美矣,实则有毒,是西域最难解的一种蛊毒'噬心蛊'的配方之一。就如这世间,越是美丽的女子,就越危险,你须得谨记。”
他记得那时自己对二哥这番话嗤之以鼻,只当他是在危言耸听。
噬心蛊,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怕是用来唬人的吧!
可是没想到,这西域的婆娑花居然出现在了京城,而且更可疑的是,竟然还种在济云寺的禁地之内,明显这种植之人居心叵测,值得怀疑。
凌素绾心里咯噔一下,“大人的意思是,此花有毒?”
陆渊刚想说话,忽然警觉起来,朝凌素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她运起轻功,倏忽跃至花田边的灌木丛中。
原来是那个小沙弥从里面出来了。
他脚上的僧靴沾上了一些泥,裤脚也湿了,看样子方才小沙弥是在给这婆娑花田浇水。
看着小沙弥渐渐走远,陆渊对凌素绾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
只见他飞身一下跃至花田边,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随手采了一朵婆娑花,包在帕子里,在怀里放好,便带着凌素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自上次见识过陆小公爷的高强武艺后,如今对于他同样卓绝的轻功,凌素绾内心也淡定了不少,任由他带着自己在济云寺内飞来跃去,如入无人之境。
天色将晚,为免引人怀疑,两人决定先行下山,改日再探。
回到大理寺,刚巧遇到沈宴带着王忠一行也办案归来。两人人便一起前往周正年处,汇报各自查案所得。
凌素绾和王忠等人在门外等候。
周正年见陆渊和沈宴风尘仆仆的样子,连连说着,“两位大人辛苦,辛苦,”忙命人看座看茶,一阵忙碌。
沈宴调查的是三名死者的出身、经历、日常来往、人际关系等。
“三名死者中,出身最简单的是丁宝珠,闺阁千金,从未离开过京城。海氏出身商家,性格较为要强,因其父为布商,海氏嫁入朱府之前曾抛头露面替父经商。经历最复杂的是拢翠,进揽芳阁之前,她曾是一名舞姬,被辗转卖过数个权贵之家,具体已不可考,只查出她的家乡在青海县,母亲是西域人……“
“西域人?”陆渊有些吃惊。想不到看上去弱柳扶风、娇媚曼妙的拢翠,居然有西域血统。
“不过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自怀中取出用帕子包着的艳红色花瓣,摊开放在桌面上,“此花名婆娑,原产于西域,花液有毒,乃西域奇毒噬心蛊的其中一味最主要的配方,也是本案中三名死者所用的同款香膏的配方之一。”
噬心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类。
“何为噬心蛊?”周正年发问。
“早年,西域某国的一个大巫师为巩固自己的地位,终其毕生所学,费尽心血,研制出了一种可用来控制人心志的蛊毒。此毒,轻者噬人心志,让人失了精神,变得痴傻,重则直接听命于下蛊者,被他们利用,成为傀儡和工具。”
陆渊想起以前看过他二哥陆澈撰写的一本《西游散记》,里面有一处就是专门介绍婆娑花和噬心蛊的。
“莫非这婆娑花就种在济云寺内?”沈宴千年不变的扑克脸上,也露出沉重的表情。
“是,”陆渊点头,“种在后山禁地内,足有五亩地,平日里有专人侍弄,花枝繁茂,长势喜人。”
“拢翠,香膏,济云寺,西域,婆娑花,噬心蛊……”沈宴把案中一个接一个的线索串联起来,但是总觉得好像缺了其中一环,有些断层。
“去济云寺上香之人何止万计,为何偏偏就是丁宝珠和海氏呢?”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札记,一边翻阅一边低语,“凶手挑选受害者的条件又是什么呢?那香膏,是只给他选中的受害者呢,还是不择对象,广为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