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家丑,朱城春有些尴尬,沉默了半晌,沈宴问他道:“令夫人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朱城春想了想,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绣绣花,算算账,拜拜佛……”
拜佛?凌素绾心头一震,“敢问朱大人,令夫人平日里拜佛,去的是哪家寺庙?”
“据我所知,应是济云寺,听说那儿所求甚灵,香火极盛……”
又是济云寺!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线索?
一行人离开朱府回到大理寺,还没等坐下来,凌素绾便忙翻出卷宗细细查看。
她急于求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揽芳阁的拢翠姑娘,茶商丁旺之女丁宝珠,御史朱城春之妻海氏,三名死者身份不同,样貌不同,从表面上看,似乎毫无关联之处,但是……”她指着卷宗上的某处,抬头对陆渊和沈宴道:“她们除了用的是同一种香膏之外,还有一处共同点。她们生前都去过同一个地方,济云寺。”
济云寺位于城外栖霞峰附近一带,周边层峦叠嶂,绿树掩映。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气候和暖,处处山花烂漫,美不胜收。游人香客纷沓而至,络绎不绝。
马车在山脚处缓缓停下。
车内,凌素绾看着歪倚在车厢壁上,还在闭眼打盹的陆小公爷,满脸的无奈。
这家伙总是这样,一坐下来就打瞌睡,也不知夜里都干了些什么,就如此缺觉么。
“大人,大人。”她轻唤了两声。
陆渊闭着双眼,没有动静。
从凌素绾此刻的角度看过去,两道好看的剑眉,高挺坚毅的鼻梁,轻抿着的薄唇,弧度完美的下巴。
这真是张毫无瑕疵的脸,每一处都堪称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凌素绾像研究以前那些仿人皮面具一样,仔细端详着陆渊那张俊脸。
看着看着就有些手痒,正当她伸出手指想偷偷触碰一下他线条优美的下巴的时候,那张脸上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了。
清亮若星,深沉似海。
凌素绾一时愣住了。
陆渊视线往下,瞄了一眼自己面前咫尺之遥的手指,坐直身子,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佯怒道:“小炭子,到了怎么不叫醒爷?”
凌素绾佯装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认错道:“对不起,大人,这不刚想叫您来着,您就醒了。”
“行了行了,还不快下车。”陆渊率先一掀车帘,身形利落地跳下马车。
凌素绾手伤未愈,下车的动作就稍微慢了一些。
今日换了一辆马车,车辕高了些,她站在车驾上,掂量了一下,正打算跳下去,就听到陆渊啧了一声,接着把手伸到了她面前,“喏。”
怎么?这是要让自己扶着?
凌素绾看着他,简直受宠若惊,一时竟有些踌躇。
“愣着干什么,”陆渊瞪着她,粗声粗气十分不耐地喝道:“还想让爷等你多久?”
“是,大人。”凌素绾暗中翻了个白眼,刚刚浮现出的惊讶、迟疑、感动等等莫名的心绪瞬间便消失殆尽,就着他的胳膊跳下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山上的济云寺。
栖霞峰并不是很高,走了还不到一刻钟,便见到了济云寺的山门。
今日正是休沐日,气候宜人又适合踏青,来上香的人比往日更多,只见寺内香客如织,香烟缭绕,热闹非常。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俩没有亮明身份,也并未声张,只装做一般的游客,随意走动赏玩。
济云寺占地并不是很大,绕过前面宽阔的大雄宝殿,隔了一个放生池,便是寺内僧人所住的厢房。
厢房东西两列并排而建,中间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天井过道。
再过去就是练武场,场上两排兵器齐齐而列,是寺内僧人平日里习武练功之所。
凌素绾一路走,一路仔细地看过来,然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过了一会儿,远远的,只见有个小沙弥从空无一人的练武场边走过来。
陆渊示意凌素绾,两人退到角落,寻了个隐蔽之所掩藏起来。
小沙弥慢慢走近,经过他们藏身的转角,又渐渐走远。
从转角出来,凌素绾低头看着地面细细辨认,忽而又蹲下身子再三确认。
“小炭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凌素绾起身,对陆渊道:“大人,这小沙弥的鞋底上,有一种不知名的味道,和那香膏中的某种成分……一致。”
“那还等什么,跟上他。”陆渊当机立断。
事不宜迟,两人当即行动,凭着小沙弥鞋底上留下的味道,沿着他走过的足迹,一路跟踪。
跨过一道斜坡,经过一条山间小道,越过一处杂草丛生的乱石堆,前面是一片幽深的密林。
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禁地”二字。
“他进了寺里的禁地。”凌素绾和陆渊对视了一眼。
陆渊毫不迟疑,“管他什么禁地不禁地,进去看看。”
呵呵,你倒是艺高人胆大,本姑娘我可只是个普通人,不会轻功又不会武功的,万一里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凌素绾暗自腹诽,回头却见陆渊已经迈步越过了石碑,只得咬咬牙跟上去。
密林里面甚是昏暗,深不见底。这片林子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枝叶层层叠叠,繁茂的像是一片密不透光的幕布,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凌素绾紧紧跟在陆渊后面,一步不敢落下。好在陆渊似乎胸有成竹,一路脚步从容,不急不缓。
走了大约半刻钟左右,前头依稀出现了亮光。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密林深处的黑暗让她无助,让她害怕,让她不自觉想起那个急雨如注的亡命奔逃之夜。
目睹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前无去路,后有尖刀,她生死两难,浮萍无依。
逃亡之路,艰辛渺茫,申冤之途,遥不可期。可她不为活命,只求真相。
让父母兄长冤死的亡灵得以安息的……真相。
出了密林,陆渊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凌素绾额头上、鼻尖上都是汗。
“喂,小炭子,你不会是怕了吧?”陆渊有些不解的问道。
平日里见这小叫花也没这么胆小啊,不过区区一个密了些暗了些的林子,居然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