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衍觑了一眼顾北渊,没有再拦,若是在大行皇帝面前杀了他唯一的公主,怕是也会引起朝臣非议,更何况,今日杀了付安才是正事。
金凛卫将青衣人们和付安围拢起来,而祭台之后,也有另一队金凛卫悄然的搭弓拉箭。
“放!”付衍轻启唇,顿时无数流矢飞向付安。
“不要!”付浔向前跑去,却始终无法突围金凛卫,眼看着青衣人们一圈一圈的倒下,一只箭矢插入了付安的肩头!
“再射。”付衍又道。
“付衍!我三哥乃是父皇亲赐的太子殿下,你这样不顾兄弟之情,定会遭天谴!”付浔竭力大喊,提剑冲向金凛卫,却没过几招便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再多说,朕视你为同谋,同罪并处!”付衍道。
“九弟,你无需再为我如此,我付安已是将死之人,又何惧这半刻苟活。”付安抬头再看向付衍,目中泛起冷笑,突然高声道,“我手中有父皇亲赐立我为新皇的遗旨!你费劲心机杀害父皇,谋得皇位又如何!一世得不到这遗照,终究是谋权篡位!”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原本就对付衍多加怀疑的大臣们更是不满起来,一时间竟有声讨之意。
“放肆!我堂堂正正得到父皇的亲传皇位,岂容你质疑!”付衍见此突然暴喝一声,拿起一旁的配剑,飞身踏步,刹那间便将长剑刺入了付安的心口!
“三哥!”付浔歇斯底里的大吼!却被压在地上,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大臣们议论不休。
“竟敢在大行皇帝面前动刀!完了!完了!付国竟落在这样的人手中!”几名老臣顿时拂袖,准备上前声讨。
付安低头看向心口的血窟窿,渐渐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竟似解脱一般。
许是付安的笑容太过刺眼,付衍更是被激怒,猛地抽出长剑,又是一刀刺进了付安的腹中!顿时鲜血直流!
“陛下不可啊!”
“陛下!切莫再先帝面前杀生啊!”
“陛下!”
一众朝臣纷纷跪地。
付衍看向手中的配剑,有一瞬间的迟疑。就在这时!付安自嘲的一笑,目中泛起一股狠意,突然猛地用力,顺着付衍手中的剑走去,直到那剑刃穿过了肉身!
“付衍......我死了,你这皇位就坐不稳了.......”言罢,付安缓缓的向身后倒去。
“三哥!”付浔哭得声泪俱下,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侍卫手一松,付浔得了空子,拼命的冲着付安爬了过去,任手掌在地上搓得模糊,付浔抱起付安的尸身,哀嚎不止,“三哥,大不了这天下我们不要了!你又何必!何必来赌这一遭!”
说罢,付浔狠狠地看向付衍,吼道:“三哥自小扎心仁厚从不喜杀生,济百姓、抗旱灾、劝退西戎人......广施仁政,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世人称颂!即使不和你争皇位,他依旧可以做一个兼济天下的王爷!何至于你就这般容不下他!竟在父皇面前动手!今日你动了三哥,他日是否就要将我们这些手足一并除去!再一一在朝中铲除异己!你以为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可以左右这付国了么!付衍,你这样的暴君,早晚有一日会毁了付国的!”
嘶吼的声音穿过祭台,凄凉悲楚。付浔的话句句打在在场之人的心间,不由得让人清醒了几分,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意。
另几个皇子也不由得面面相觑,各自生出了心思。
“陛下,这仪式已被耽搁了许久,是否继续?”一旁的太监问道。
“继续。”付衍淡淡的看向付安的尸身,缓缓的松了口气,仿佛心里的一个石头落地。哪怕朝臣反对,他终究也杀了他。只是渐渐的,一股不安和忧虑也爬上了付衍的眉心。
付安用自己的死来动摇了付衍的皇位。
“启程!”太监尖锐的声音穿过祭台大殿,将方才的一场腥风血雨掩饰的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朝臣百官收起各自的心思,跪地、行礼、恭送......一切又渐渐恢复如常。只有付浔抱着付安的尸身,坐在鲜血之中,一动未动,仿佛一个僵硬的木头。
天空渐渐阴暗了下来,一场大雨将至。而先皇的灵柩这才缓缓启程。
城墙上,白颜笑面色复杂的看着底下,半晌才幽幽的说道:“对于付衍,这才是开始。”
身旁的灰袍男子没有说话,神色木然的看向先皇的灵柩,忽然缓缓屈膝,朝着那灵柩方向深深的叩拜了三下。许久之后,眷恋的看了一眼,又将神色掩去,对着白颜笑说了声,“走吧。”便起身而去。
而一旁的白颜笑听得分明,他那平静的声音下似正努力克制着一道滔天巨浪。
先皇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去,只留下付浔抱着付安的尸身呆坐在地。一队侍卫前来清理,见着付浔这般模样,也颇有些为难,犹豫片刻,那侍卫长开口道:“九殿下,我们奉命前来清理现场,您看......”
付浔抬头看了一眼那侍卫长,顿时抱紧了付安的尸身:“谁也不许动他!”
见此,侍卫长无奈的挥了挥手,背过身去,剩下几名侍卫相视一眼,抬步将付浔搀了起来,另几个趁机抱走了付安的尸身。
“别动他!”付浔嘶哑着大喊。
“九殿下得罪了!”说着几个侍卫死死的将付浔压住,付浔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付安被带走。
侍卫们放开了付浔,付浔便如一张白纸一般缓缓滑落在地,目色呆滞。
“九殿下请节哀。”说罢,那侍卫长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天空压得阴沉低暗,一声闷雷响起,渐渐下起雨来。雨水将鲜血渐渐冲净,连丝杀戮的痕迹也寻不见了,抬眼望去,祭台下寻不到一个人影,空寥而寂静。
付浔呆呆的坐着,任雨水滑落脸颊,眼睛依旧是干涩的疼。
直到许久之后,一双脚在付浔身前停住,持伞遮去了付浔身上的大片雨水。付浔这才漠然的抬起头来,然而,在看到眼前灰色袍子下那一双熟悉的眼睛之时,付浔那双桃花眼顿时睁大,连唇齿都颤抖起来不能自己,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汇成一道暖流,渐渐无声的散开,心间的疼楚刹那间扩散开来,变成失而复得的幸福。
“怎么,还不走?”灰袍缓缓的开口。
付浔缓缓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是先哭出来声来,紧接着,一下便站了起来,狠狠的抱住眼前的男子,抬拳狠狠的捶了捶,半晌才呜咽似得唤了一声:“三哥!”
此时,灰袍之下的男子,正是付安,真正的付安。
身后,白颜笑持着伞款款而来,眼中浮现一道欣喜的笑,良久才道:“我没有骗你吧,付浔。”
付浔这才抬头看向白颜笑,透过雨幕,付浔愈发觉得伞下那眉目间透着淡淡笑容的女子美得那般不可芳物,仿佛世间任何男子都配不上她,令付浔都自惭形秽起来。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付安说道,回身看向白颜笑。
不远处,一辆马车已久侯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