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希德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达大概位置,但那里没有船只,大海一片湛蓝。
驾驶舱里沉默着,托格森在考虑要不要说回去,他看安亦生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吃了破了的鱼胆,他不太敢打扰。
“再往前飞飞。”安亦生开口。
托格森只好把话咽回去,来都来了,再往前开开也不费力气。
约莫又飞了五分钟,安亦生还在目光炯炯,托格森觉得可以放弃了,他们已经飞过了金属机械上跳动的坐标,什么也没发现。要么是联动头盔出现故障,雷达失去检测功能,要么是金属机械坏了,上面坐标一直在改变,可能真的坏了。
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浓厚的雾散开了,随之散开的还有轰天的炮响和刺破耳膜的尖啸。
……
那是一艘白色的战列舰,三百米那么长,炮台机枪弹全开,红色的火光不断,海浪拍击着大船,破碎的浪花滚落到甲班。
像是狂风暴雨奏响之夜,划过天空的炮弹是电闪雷鸣,阴沉幽暗下的大海起伏汹涌,满天炮弹砸落入海里,水柱冲天而起,四处炸裂巨大的浪花。
它在加速逃跑,它在远离什么,海面上无端出现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大船转着弯,绕着位,左右闪舵,炮弹落入,漩涡跟着船尾消失。
海底有什么东西,一望无际的阴影。浪花突然翻涌,无数刺目的白,白色生物群鱼般涌出,万鲤齐跃,争先恐后。一根刺破天际的刺,刺是白色的,螺旋状的花纹,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随之而响的尖啸盖过满天炮响。
那个魔鬼般的怪物,它咆哮着,圆润的额头映着光,顶着刺破天空的剑,腹下的鳞甲倒竖成排,割裂幽深的海。它是魔鬼派来的使者,它来惩罚不公的罪与恶,它带领着它的千军万马追逐猎物,带来死亡的寒风,尖啸出最冷的笑。巨大的身体拍打着海面,涌起海浪摇晃船只。
托格森一时忘了眨眼,直到眼珠酸涩,他快速地眨了眨,生怕看漏这副画面。
一只违反常识神魔般恐怖的巨大海怪,周围围绕无数看不到内脏的透明光团,它们追随着着巨怪,簇拥着巨怪,发出婴儿般刺耳的哭声,乘着海浪追赶白色战舰。
炮弹落尽追逐的怪物群中,火光闪动,灼裂无数光团,然而更多的是跟着头带尖刺的巨怪一同下潜,炮弹来时,消失不见,炮弹间歇,浮出水面喷涌巨大浪花。
洛克希德转了个圈跟上战舰的方向,托格森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种怪物的存在。那婴儿般的啼哭穿透云层传入耳膜,握着操作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画面感渲染了极大的恐惧。
他嘴唇哆嗦,说话有点不利索,“这、这……我他妈这是在做梦吧!”即使做梦他也觉得自己无法构造出这种骇人的场景,他是误入了某部好莱坞电影的某个片段。
“我靠!我靠!我靠……”
他听见安亦生同样不敢相信的语气,他感觉腿上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本能的恐惧,就像他握着操作杆的手。
“不是说是能力者吗?这他妈是宿兽啊!”安亦生去抓座椅下的降落伞。“三十精英!精英你妹,这是拿我们当炮灰来啦!”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托格森听到自己的声音带颤。
“能,”安亦生欲哭无泪,“看过《迪迦奥特曼》吗?每当怪兽出现,就会从天而降的光之巨人,跟怪兽你来我往推几个回合,然后胸口的红灯亮起,这时放个大招,怪兽就死了,最后淡淡地对人类点点头,双手一扬,帅气飞走。现在怪兽出来了,我们必须打死它保护地球,麻烦的是我们没有迪迦。”
托格森想说,对不起,我没看过什么《迪迦奥特曼》,《金刚》我倒是看过,保护地球靠一架战斗机是不行的,杀死这玩意得用核弹。
“不行,我要向上级汇报,请求支援,再这样下去,那艘战舰迟早被追上,再或者,这样的怪物无论如何也不能存在。”
“没用的,”安亦生摇摇头,“除非派出军队动用核装备,不然再多的支援也是葫芦娃救爷爷。”
“葫芦娃救爷爷?”托格森摆出问号脸,“什么意思?”
“一个一个送呗!说了你也不懂,中国的一个故事。”
放在平时托格森一定会仔细问问这个故事,但现在他只关心海上猖獗的巨怪。
“如果我把这副画面传给将军,他一定会征询总统意见,动用核弹。”他以为安亦生是在担心无法使用核装备。
然而恰恰相反,安亦生觉得如果他们看到这副画面一定会使用核装备,但那样最后宿兽死了,唐纳斯学院也完了。一个人所见所闻,用点学院的黑科技还可以抹除记忆,所以安亦生放心把一切告诉托格森,因为无论如何事情结束后他的记忆都会被清洗。但要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七十多亿人,唐纳斯学院再怎么牛逼,也无法完全抹除他们的记忆。
如果那样,能力者的事情暴露,唐纳斯就完了。安亦生虽然是个废材,但对唐纳斯还是有不少感情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唐纳斯在自己眼前被毁。
他说,“如果你敢告诉你们将军,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你。”
一把银色手枪抵在头盔上,安亦生扭过身来盯着他,托格森一怔。见面以来,这个男孩总是衰衰的,女孩工作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干,好像很无用。但现在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隐隐出现红色血丝,就像托格森是杀了他全家的仇人,夺走了他的家,和他不共戴天似的。
托格森一点也不怀疑如果手指按下通讯按钮后,下一秒,他的脑袋就会在头盔里爆炸。但他也没有收回手的意思,自从大学里被爱丽缇拿把仿真左轮吓到后,他很少惧怕这种直面的死亡,好比他敢纹丝不动地坐在急刹车湾流前冷静地抽烟。
对峙只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然后一声令人猝不及防的声音,一股诡异莫测的的味道,头盔,作战服上一堆托格森难以描述的物质。有细碎的酱色面条,乳黄色的液体,和红色的未知物质,他觉得那是嚼碎的培根。
安亦生面色痛苦,表情扭曲,他吐了,就那么突如其来地吐了!还吐在了托格森身上。
安亦生尴尬极了,他赶紧把大威力别到腰后,拿那件军绿大衣去擦托格森身上的呕吐物,边擦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晕机,吃了太多东西。”
托格森没太在意,因为有比这更让他在意的事情。他越过安亦生的肩去看海面,有白色光团已经追上了战舰,战舰的速度正在减缓,用不了多久,那根巨大的刺就会戳破战舰的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