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舒不再多看李胜了,像是看出了什么,看向自己大哥张文琪,努了努嘴,又摇了摇头。张家的这两位,已经几十年的磨合了,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张文琪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不由得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向李胜,像是不确定眼前就是个毛孩子。
李胜倒是没有注意张家两人的举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崔明德。
崔明德被李胜看的有些发毛,心想: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怎么有这样的眼神,直直的能将人看透的样子。
“李县令,清河怎么样我不说,就拿青阳来说。那家乡绅不是拥田过限?咱贝州刺史大人管了没有?青阳县令管了没有?再者说了,庄户们拿着田契找到了我们,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崔明德被李胜看的实在不自在了,说出了这么一通话来。语气中怎么都有一种心虚和强词夺理。不过,其他在坐的乡绅,倒是跟着附和了起来,颇为崔明德的话点赞认可。
李胜将酒杯放下,笑着说道:“诸位!我是陛下亲封的清河县令,青阳县不再我的治下,刺史大人日理万机,如果这等小事也要劳烦刺史大人,是不是显得我等诸县太没有能力了吧!这本来就是县内的事情,刺史大人也不会亲自管吧?要是那样的话,还要县令干什么?百姓遭灾售卖田地,也不会是你说的那样。据我所知,就算不是灾年,你崔家也在买卖土地。先是放驴打滚的利钱,然后再收田产、房产抵押还贷。崔二爷有没有这事?”
崔明德那里过问过家中的事情,自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脸红脖子粗的说道:“李县令,你这是污蔑!”
李胜不再搭理他,转眼看向满堂的乡绅,说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些人中也不乏干过这事,并且还有不少别的花活。是你们现在承认,还是等会我拿出证据,你们再说?”
此语一处,整个三楼落针可闻。
一位十分富态的中年男人,惦着个大肚子站了出来,对李胜行礼说道:“侯爷,你可冤枉死我们了,灾年荒年,百姓卖田活命,小人都是能帮一家是一家,从来没有迫使过任何人。此话天地可鉴,我可对天发誓!”
李胜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乡里的?”
“回禀侯爷,小人八里乡刘氏,刘余明。”
李胜笑了笑,道:“八里乡的段二,是不是你家庄户?他爹怎么死的?董老倔怎么死的?”
刘余明顿时愣住了,慌忙求饶道:“侯爷,这都不管我的事,是小人家的管家私自做主,干下的事情。县丞王大人已经审理明断过了,我那个管家也流放了。请侯爷明断?”
“我李胜不会冤枉你,你家现在的四个小妾中的最后一个,你心里知道怎么回事,我也知道怎么回事。不要我再多说了吧!”
刘余明冷汗都下来了,现在他就想扇自己一个嘴巴。那么多人都不出来说话,自己非要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原本以为自己干这些事,已经弄的很干净利索了,这小毛孩子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侯爷,小的愿意还耕于民。今日回去我就办。”
刘余明不得不低头认栽,自己犯的那些事,足够自己家破人亡的了。
“你很聪明。巧取豪夺,逼死人命。你的事拉出任何一件来,足够你死上一回的了。”李胜环顾了一下四周,有说道:“之前我就说过,同意还耕于民的,所犯的罪过我绝不追究。如若想顽抗到底的,我就用陛下对胡人的一句话回应你们,让你们知道本官的刀利否!”
一句杀气十足的话,将满堂乡绅震得直冒寒气。
张文琪实在想不明白,李胜竟然有此等手段。看来自己要重新认识这位小县令了,他来清河的种种举动,以及今日所说的话,都能说明自己小看了他。
张文舒这时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侯爷,咱们能不能先吃饭?我这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李胜一愣,暗道:吆呵!这还有个明白人啊!这张家二爷不得了,竟然看出自己的想法来了。看来这事情有门了,下面的事情好办了。
崔明德这个呆子,被李胜抢白了一下,又被李胜这么一威胁。心中的傲气就上头了,直盯着李胜,站了起来。
“哼!我倒要想知道李县令的刀磨好了没有?我崔家人想试试你的刀锋。”
李胜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这么说,你崔家多出来的两万亩良田,都是你指使所为了?”
崔明德也不傻,笑了笑说道:“别拿话激我,少拿这种三岁小孩子把戏,在我面前耍弄。”
李胜知道他不上当,又说道:“那你家多出来两万多亩地,怎么来的?你总得有个名头吧?”
崔明德没话说了,家中的事情都是崔恒打理的,他哪里知道多出来的田地,是从哪来的。面对李胜的问话,他还真不好说。
“这话你要问我大哥,家中他做主。”
李胜也被他说笑了,道:“你都不当家,就伸脖子让我砍,你看我是那种屠狗宰牛的屠户吗?来一个就杀一个啊!你当本官是什么人了?”
崔明德被气的面色铁青,指着李胜道:“你这厮,竟然如此无礼。敢辱骂与我!”
“我骂你了吗?你这人真是的,有捡钱的,哪有着急捡骂的。”
最终崔明德还是上了李胜的恶当了,崔明德听了李胜这句话,还是没有忍住。
“恶贼子,我给你拼了!”
崔明德实在是被李胜气昏了头,扑身就向打去。
李三郎在李胜刚开始逗崔明德的时候,已经随时留意他了。哪能让他伤着李胜,崔明德刚起身,李三郎一个箭步来到崔明德的身后,将他制住。
“你敢行刺大唐侯爷!”
满堂乡绅都愣住了,娘的,这李胜的侍卫太他娘的不要脸了。这罪名按得直接往崔家二爷的小命去的,真是什么人跟什么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李胜看李三郎制住了崔明德,对站起来的所有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就看着崔明德,看他想怎么样。
这时的崔明德愣了,因为他手中多了一把刀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三郎塞到手中的。崔明德瞬间清醒了过来,自己被李胜这狗日的陷害了。崔明德顿时的慌了,这罪名要是坐实,自己绝对是凉的透透的。想到了这里,崔明德慌忙将手中的刀子扔到地上,像是刀子烫手一般。
当啷!
刀子落地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三楼。
张文琪和张文舒都看楞了,他俩坐的近,刚才李三郎塞给崔明德刀子的时候,他俩可是看清楚了。不过他们还沉浸在李胜的无耻中不能自拔,还没有回转过神来。
“这刀子不是我的,是他塞给我的!”
诸多乡绅没有看到李三郎的动作,全都不敢置信看着崔明德。崔明德越是慌张的解释,他们的目光中,越是透着一种恐惧。李胜这也太狠了,崔家的三爷就这么栽了。自己要是再和这毛孩子作对,怎么死的自己都闹不明白。
李胜也是佩服李三郎,这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使得出来。老子可没有交代你这么做,你这纯属强行加戏。
李三郎得意的看着李胜,想要显摆他的功劳。却被李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李三郎这才低下了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娘们一样。
张文琪没有看到李胜和李三郎使眼色,张文舒却是看到了。从李三郎得意的邀功,到李胜责备的眼神,以及李三郎委屈的神色。全被张文舒看了个清楚,他笑了笑也不说话,就等着事情怎么发展。
张文琪这时也不能坐着了,站起来,道:“侯爷,崔家的三爷也不是想要行刺侯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不如这样,我派人去通知崔家主,让他来给侯爷赔不是,你看行不行?”
“张家主,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我被崔家恨上了。前段时间我在长安的时候,就被人劫持一次。要不是本官拼死跳车和附近的百姓帮忙,今日就不能坐在这和诸位喝酒了。你说说,我不就是弄出个活字印刷机,至于这样要我的命吗?看来我要向陛下辞官,这清河县令是不能干了,要不然这小命不保!”
李胜这话实在太狠了,保不齐崔家都要跟着倒霉了。张文琪不敢再多说了,尴尬的坐了下来。
“你血口喷人!这刀子明明是他塞给我的!”
李三郎不以为意的说道:“笑话!我犯得着陷害你吗?再说了有刀子就有刀鞘,你看看我身上有刀鞘吗?说不定就在你身上。”
崔明德这时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怀中有一个硬物。他却不敢掏出来,因为不用掏出来,他也知道就是刀鞘。
李三郎却不给他机会,伸手就向他怀中掏去。崔明德本能的想要护住,却没有李三郎力气大。一把做工精美的刀鞘被李三郎,从崔明德的怀中掏了出来。
崔明德傻眼了,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崔明德只觉得一股子气流直冲脑门,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倒下了。
这下子,三楼一阵大乱,诸多乡绅慌忙围了过来。
李胜不敢让崔明德死了,要不然自己就没有办法要崔家就范了。李胜慌忙掐住崔明德的人中穴。张文舒喝一口酒,喷向了崔明德的脸上,崔明德才慢慢的醒了过来。
张文琪说道:“你看这事闹的,你看这事闹的。侯爷要不先将崔三爷送回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李胜这回松口了,说道:“也好。”
乡绅中本来就有崔家的人,慌忙走向前去。将崔明德架起,向楼下喊着,让人上来帮忙。折腾了一会,才把崔明德送走。
好些个乡绅本来想趁乱走的,都被李三郎拦住了。等人做了下来,李三郎很干脆的将楼门锁上了。
张文琪愣了一下,道:“李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关上门清净。”
谁信他的鬼话,乡绅们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害怕李胜下一个就找他。
张文舒倒是干脆,说道:“大哥,既然李侯爷想清净,我们不也好吃饭不是。”
“张二爷明白人!”
李胜接着说道:“张家主,你们张家对本官的还耕于民,是怎么个看法?”
还不等张文琪开口,张文舒就说道:“侯爷,我们张家绝对支持侯爷。只是希望侯爷能在其他的地方给点找补,我们花钱买了地,现在无偿的退回去了。不给点好处说不过去吧!”
李胜笑了。
“张二爷,你说话算不算?”
张文琪说道:“我二弟能做主。”
张文琪也看出来了,李胜要不把地弄回去,是不能算完了。既然能从其他地方捞点好处,也是能接受的。
乡绅们一听还有缓和的余地,全都伸着脖子听李胜怎么回话。
“好!我给你们好处,不过,你们除了官府的授田,以及朝廷的赏赐下来的田地。其他多占的必须全部返还。我从商业方面给你们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