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这座南朝秀丽之都,历朝历代以盛产文人雅士与美人佳丽而闻名于世,在各国都城之中,唯独它享有花都之美誉。
寒冷北国来的旅人,若是有幸来到金陵,很难不对它产生留恋,而其中最令人难以割舍的是那十里秦淮。
十里秦淮文人荟萃,更商人云集,除了一片繁华街市,还有那诸多的秦楼楚馆。
就在十里秦淮北岸的一处核心地段,有一座高楼名为“栖凤阁”,是整个金陵最著名的楚馆之一。
乍眼一看,此楼的名字有些僭越,其实是自有一番来历。此楼原名“花语楼”,十多年前,萧瑞雪的母亲朱嫣还曾在此做过台柱子,然出道未久便被萧徽赎身,因此名气未曾传扬开来。而如今,此楼早已有了新的女主人,她的名气在南楚文人骚客的心目中堪称首屈一指,她便是有着“南楚第一美人”之称的袁姝。“栖凤阁”三字乃是赵王孙骏为她亲笔所题,听说背后还经过了皇帝的允许。
或许有人要问,袁姝这“南楚第一美人”的称号从何而来,是因她美貌无双吗?
此乃见仁见智之词,袁姝确有过人之美貌,但人有千般好,花有百样红,一人之美貌实难在所有人心目中皆称第一。
其实,因为每年中秋佳节,秦淮河都会举办一届花魁竞艺的盛事,金陵乃至南楚各州府的名妓都会慕名前来参加,袁姝从出道至今已经连续三届夺魁,“南楚第一美人”的名号这才不胫而走,总而言之,这也称得上是一种实至名归了。
今日乃九月廿八,恰逢袁姝十八岁生辰,诸多文人雅士以及达官贵人纷纷前来为她祝寿,使得栖凤阁内好一片热闹欢腾。
“大家快看啊,袁大家出来了!”
在一群侍女的众星捧月中,袁姝踏着楼梯款款走下,她身着一袭淡粉色水袖长裙,脸上描着淡淡的梅花妆,含笑默默中,一双星眸顾盼生辉,在左眼那颗泪痣的衬托下,尽显柔情似水。
“诸位友人,都别来无恙吧?”袁姝的嗓音甜而不腻,有一种莫名的好听。
“我等无恙!袁大家真是越来越美了啊!”
“是啊,袁大家,你比起我去年在花魁竞艺上见到时,简直又多了几分仙气!”
“袁大家的笑容甜而动人,气色也是相当的好啊!”
面对如潮的夸赞,袁姝应对得十分从容,她始终面含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咦,那位是赵王吧?哎呀,赵王也来了!”众人将目光聚焦在主角袁姝身上之际,突然又发现了一位不是主角却胜似主角之人。
那人有着七尺半的修长身材,一身锦衣玉服,此时正凭栏而笑。他明明是男子,可一副白皙面孔却俊俏似女人,还有一双动人的桃花眼,简直如同潘安在世,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贵气。试想这南楚天下,除了赵王孙骏,又有何人能集这样的外貌与气质于一身?
“果真是赵王殿下!”
“许久不见啊,赵王殿下!”
“殿下真是越发俊逸非凡了啊!”
在场的有不少人与孙骏相识,故纷纷朝他拱手致意。
孙骏潇洒倜傥,他笑着朝众人还礼道:“今日是袁大家之寿辰,诸位不必在意本王!本王在此也是给袁大家充当绿叶,诸位若是有何好的诗词画作,尽管献予袁大家啊!”
袁姝回头看了孙骏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尽是眉目传情。
众人也一阵鼓掌叫好,孙骏的这番话算是为今日这宴会定下了基调,那便是勿论身份高贵,只谈风雅。故此,人人皆振奋起来。
一位名叫徐蕴的工部官员曾经也是袁姝的爱慕者之一,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了做她入幕之宾的机会,但在今日的场合能一展所长也是极好的,他第一个站了出来:“袁大家,这是徐某人为你画的一幅画像,望你能多多指教!”
“徐大人太过谦了!您的仕女图在金陵乃是一绝,您能为我作画,小女子唯有拜读感激之心,何谈指教?”袁姝满脸笑容地接过画卷,又轻声询问道:“徐大人,不知此刻是否可以打开?”
徐蕴微微含笑:“打开吧!”
袁姝当做众人之面缓缓展开画卷,见到画卷上栩栩如生的自己时,她的眉毛不禁上扬,惊叹道:“画的可真好,我差点误以为是自己在看镜子呢!”
这一俏皮话不禁惹得众人大笑,在诸多夸赞之词中,徐蕴也变得红光满面:“如此,便请袁大家收下吧!”
袁姝轻轻道了个万福:“谢过徐大人!”
“袁大家,李某为你作了一首鹧鸪天,还望你多多指教!”又有一名来自苏州的才子站了出来为袁姝献艺。
袁姝脸上动人的微笑也丝毫不减。
栖凤阁内,各路文人雅士你方唱罢我登场,宾主尽显欢愉。然而,这场盛宴虽然优雅而漫长,但在进行了数个时辰之后,也还是到了接近尾声之时。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人,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人,至始至终都还没有施展他的任何才艺。
“赵王殿下,你既然一心为袁大家捧场,又怎能不留下点墨宝呢?大家可都知道你是铁画银钩啊!”
“是啊,赵王殿下,你的诗词也是天下无双,何不让我等也有幸目睹一下你的风采呢?”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孙骏终于从宴席中站了起来,他接过袁姝递过来的酒杯轻轻一抿,以作为对众人的回敬,且含笑道:“既然大家如此诚邀,那本王也只好献一献丑了!”
正待小厮去取文房四宝,宴席之中突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且慢,赵王殿下,我有一个提议!”
众人皆寻声看去,只见说话者乃是一位白衣文士,他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白面浅须,相貌儒雅,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的文质彬彬。
孙骏看到那人,不禁莞尔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钱府尹呐,你怎么坐那去了?”
原来,说话的白衣文士乃是南楚的一位官员,他官居金陵府尹,姓钱名纶。(作者按,之前有提到钱纶的官职为京兆府尹,但我后来查到京兆其实是指长安一带的固定区域,钱纶叫京兆尹有点不合适,故纠正为金陵府尹,后续的故事也是如此。)
钱纶笑道:“赵王殿下,下官此次来为袁大家祝寿,只为感受众雅士欢聚一堂的场面,坐哪倒不重要。”
孙骏点点头:“那你所谓提议是什么?”
钱纶道:“宴会已近尾声,下官倍感不舍,故心想还有什么法子能为它再增色一点。我素知殿下笔墨无双,故也想献个丑,想与殿下同场比试一下,不知殿下能否答应?”
听完钱纶的话,场中已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孙骏听完却哈哈一笑:“久闻钱府尹楷书乃天下一绝,本王早就想与你切磋一二了,今日实乃求之不得啊!”
“多谢赵王殿下赏脸!”
“切磋技艺,何谈赏脸?”孙骏微微一笑,“不过嘛,虽是切磋技艺,能有赌注方能尽兴啊!”
钱纶愣了愣,道:“可以,不知殿下愿以何物为赌注?”说话时,他的眼神似无意间瞟了一眼袁姝。
“就以我王府中收藏的七彩琉璃宝树为赌注。”
“呃,那下官愿以——”
“且慢,钱府尹,我只想要你府上的一件宝物!”
“殿下请讲。”
“前朝顾恺之的《洛神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