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会有第三拨人吗?”沈暮突然问道。
江行坐直了身子,后背上的伤口因为这个姿势被牵扯到,裂开了些许,鲜血沿着后背流了下来。
江行却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血液从后背淌过似的,平静地盯着沈暮,闭了闭眼,随即才说道,“你觉得呢?”
“有。”沈暮坦然道,“我和苏建国打了不少交道,这个人胆小怕事,畏畏缩缩,不像是能想出将北城演变为贩毒专区的人,他能想出这么多缜密的方式,背后必然有第三拨人。”
但是这一拨人隐藏极深,沈暮私下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发现。
哪怕抽丝剥茧,她所有的线索在孙建国这里也就断掉了。
沈暮不由想起了肇事逃逸的棒球男。
这人如果是个惯犯的话,这么多年,他又躲在哪里?
为什么他逃逸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要想从密密麻麻的天眼中逃出去,这不仅仅需要自己有丰富的经验和反侦察能力,也需要同伙从旁协助,更有甚者,是需要内部人员偷偷运作。
当然,这个想法关系到了整个市局的安稳,沈暮也就没有告知江行了。
江行弯起了一边的唇。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些邪气,跟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不一样,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沈暮皱起了眉,她正要说话,手边的座机响了起来。
“喂?”
“头儿,领带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领带上有两个人的指纹,经过比对,一个属于刘翔,一个属于陆励琛,此外,在领带上还提取到了梁凡的DNA,与死者颈部的勒痕相吻合。”
沈暮抬头看了江行一眼。
江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倏地收敛了笑容。
沈暮挂了电话,把那边的话复述了一遍。
江行身上那种懒洋洋的劲一点一点地收回了身体里面,整个人又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刃,森然,血腥。
这种和他浪荡的富二代气质完全不符合的气息,江行一点也没有在沈暮面前藏着遮着。
漫长的沉默过后,江行终于是开了口,“领带上面的指纹——”
“只有陆励琛和刚才来报案的刘律师。”沈暮却是打断了江行的话,“看上去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杀人凶器,但实际上更偏向于栽赃嫁祸,因为梁凡死前脖子处的勒痕明显是比领带粗的,也就是说,他在死前有过挣扎。”
“如果被勒住脖子的人,他挣扎的第一个动作肯定不会是和凶手纠缠,而是第一时间想把脖子上面的东西扯下去,所以领带上面应该会有梁凡的指纹。”
“也就是说,这不是真正的凶器。”
沈暮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江行却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坐在椅子上,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怎么,你以为我会因为一根领带而认定陆励琛是凶手吗?”沈暮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眼睛亮亮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江行艰难地移开了视线,“栽赃嫁祸的话,需要时间、地点。”
“领带是在陆励琛回家的路上被发现的,当时陆励琛车上只有四个人。”沈暮低头思索片刻,“陆励琛是陆婉她哥,所以陆婉的嫌疑最小,刘律师刚刚你也看见了,如果是他的话,只能说这人的演技做一个律师太可惜了。剩下的……”
“方立新,陆婉男朋友。”江行说。
沈暮没有接话,她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有节奏地敲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上次给你的东西,看了吗?”江行忽然说。
“什么?”沈暮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罗曼会所的监控视频?我和老顾一起看的,根据你给的东西,加上路边的监控,大致可以重建梁凡当晚的行动路线,案发当晚,九点十分左右,梁凡从罗曼会所离开,在拐角的滨江路上了833路,二十分钟后,梁凡在翟湾路下车,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沈暮说完,突然身子一僵。
江行慢条斯理地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名片,放在了沈暮桌上。
沈暮低头一看,直接从桌上跳了下来。
远扬律师事务所,地址:翟湾路87号。
联系人:方立新。
沈暮一把抓过名片,给顾望春打了电话,“老顾,立刻去查方立新的财务记录,特别是年前,看看有没有一笔二十万元的支出。”
“二十万……”顾望春敏感地抬起了头,“你怀疑给梁凡借钱的人是方立新?我们先前查梁凡的银行流水,并没有任何发现。”
“这笔钱是通过现金支付的,所以梁凡那边并没有入账记录,但方立新肯定不会在自己房间放这么大额的现金,这个数额对一个律师而言,并不是一个容易处理的数目,所以这二十万方立新应该是从自己的卡里取出来,然后约梁凡见面,通过现金方式给他。”
“不一定是一次性取出。”
“一个月左右。”沈暮翻了一下梁凡的档案,“梁凡到江州来的时间不长,方立新这笔钱仓促之下提出来,并没有那么万全的准备。你抓紧时间。”
“好的,头儿。”顾望春连忙应道。
挂了电话,沈暮拿过外套,随意往身上一披,“江大少爷,你先待这里,我出去一趟远扬律师事务所。”
“等等。”江行却是站起身来。
沈暮看着他僵硬的动作,下意识地嘴贱了一句,“腰不好就不要乱动了。”
“我腰好不好,你需要试试吗?”江行一双桃花眼看了过来。
沈暮有些吃不消地别开了脸。
“你有没有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江行道。
沈暮侧过头来。
江行说:“整个案件其实分为了两条线,一条是梁凡遇害,你们顺着梁凡的日记和行踪追查到方立新身上,另一条,则是北城贩毒网,周嘉文、何楠这些人,带出了孙建国在北城建立贩毒专区的罪行。”
“北城这件事,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也就是说,外界现在知道的,只有梁凡一案,但这个案件不管是受害人本身还是遇害方式,都算不上轰动。”江行笑了笑,“沈队,你不觉得这起案件受关注的程度有点太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