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庙中传出的声音如天地浩渺,明明这语调沉稳温和,但一入耳,却让人自心底产生出想要跪服的念头,苏紫三人均因这声音一时神思恍惚,忽然幻妙无边在掌心一热,苏紫率先自空蒙意境中回神,对于未知的危险,她不敢怠慢,墨凰即刻出鞘,上前一步护在同门身前,试探问道:“阁下何人?”
“气势不坏。”神庙之中的声音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对她的表现稍作点评。“小姑娘,你修为尚浅,却不受予识心蜃影浸染,看来是故人之后,终踏归途。你既与予有此番缘法,便进入罢。”
这场景怎会如此似曾相识?苏紫回想起自己在叶氏宗祠所遇种种,忽然对这神庙之中究竟藏着什么有了预感,不过,此时她却不是孤身一人。
“我有同伴在此,还请……前辈先解除困住她们的神思幻境。”
“识心蜃影,非幻,非术,非阵,只是一道问心之题,她二人是否与予有缘,且要看她们对于心问的答案。”
“心魔之考?”苏紫心中一紧。
“非也。予非嗜杀好虐之辈,也无点拨劝化之意,识心一问,蜃影自现,至于其中是否有魔,只看你自身究竟是人是魔。”
神庙中的声音不疾不徐,不管它是否与破军同样真身为龙,但至少也应是相差不多的神兽,苏紫想了想,还是相信它所说的话。
“我不能丢下同伴不管,待她们二人自识心蜃影中脱出后,我们再一同进入。”
“哈,随你。”
随后,神庙再次安静下来。苏紫回身看了看钟妙音和青书艳的情况,确认她们除了进入意识之境外并无他碍后,她一边等,一边接近神庙,仔细观察起来。
入眼便是岁月流逝所留下的斑驳痕迹,这座建筑的筑造方式属实有些简陋,但却又能从中看出筑造者的用心,可见其年代之远。面前大门上的彩绘已残破剥落所剩无几,但上面残存的痕迹还可分辨,苏紫逐一将这些上古文字记在心中,待她出去后再与沈袖参详。
除此之外,神庙之外便再无特殊之处。苏紫只能一边警戒魔修的出现,一边等待钟青二人从蜃影之中脱离。
这一等,便又是数日。
这期间,她试图与却沈二人取得联系,但无一成功,天地间只余她一人枯坐。
“到底是问了她们什么问题?”
“如何?你很好奇?”
坐在神庙前对着二人自言自语,苏紫不想居然会得到神庙内的回应,看来里面的家伙只比她更无聊,也比破军星更平易近人一些。
“若我说好奇,前辈会透露吗?”
“并无不可,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心路,予以言语描述,你仍难以体悟。”
这一点苏紫明白,更何况,她也不想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探听别人内心深处的秘密。“那我换一个问法,既然各人心路不同,前辈又是以什么标准判断答案是否正确的?”
若是识心蜃影之中的问题问的是道心、大义一类的问题,她或许就不必过多担心后面的魔修了,毕竟除了柳玄戈和管商同样有上古血脉的外挂之外,其他人恐怕都难过这一关。
不过这显然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神庙内的声音很快就打破了她的美梦。“予的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那岂不是只要得出答案就能通过?”
“经久年岁,受予一问,能有所答案之人,并不算多。小姑娘,你虽因血脉之力无需进入蜃影,但若予问你,可知自身自何处来,往何处去,你如何回答?”
苏紫默然,这一问她已明了,确实未必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就在她沉思之时,面前已经入定多日的两人之中,钟妙音率先醒了过来。
“唔……苏紫?”虽然并非是受到了幻术的攻击,但钟妙音还是有些恍惚,扶额许久,才逐渐恢复。“你还在此处?”
“自然不能独留你们二人,你怎样?”
“无事。”钟妙音说着,深深看了眼眼前的神庙,随即对她道:“你且进入,我留下为大师姐护法即可。”
苏紫一时未答,她有坚信钟妙音可以闯过任何难题的信心,但对青书艳,却没这个底气。于是转身向神庙问道:“前辈,若她最终也无法通过识心蜃影,又当如何?”
然而神庙内的声音还没回答,她身后的青书艳已经语气不善地给了她答案,“你说谁通不过?”
与钟妙音相比,青书艳此时满头大汗的模样要狼狈许多,看来在蜃影之中她们遇到的的确是全然不同的问题,但不管如何,她到底还是破除了这道困心之题。
苏紫对此其实并不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青书艳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倔强的人,虽然与她不是一路,但也要承认她的韧性。
“只是一问,是我失言。”苏紫痛快地向她认错,随即转向神庙,“我们……”
她话未说完,神庙那两扇尘封已久的大门便有所回应,伴随着石轴摩擦的响声,缓缓在她们面前打开。
“进入罢。”
踏入神庙,石门在她们的身后又缓缓闭合,而室内的景象也出乎三人意料。这里没有长久封闭的瘴气,也并不昏暗,门关上之后,头顶依旧有淡淡天光,可以让她们看清眼前。
神庙很大,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内部已是草木横生,枝蔓旺盛,到比外面的荒漠旷野显更有生机。而跨过脚下的荆棘向前,她们也就终于见到了那个声音的真身。
青绒独角,似羊若鹿,一双兽目清澈无比,却又有如深潭沉静,似已融进多少岁月在其中。
不必语凉在此解惑,如此形态,它之名姓,呼之欲出。
“法兽獬豸!”
“你们可称呼予,触邪。”
“触邪前辈……”苏紫向它行了一礼,躬身之时,目光便注意到了它脚下如龟甲般的物什。
“昀坤寿甲?!”青书艳已然叫破了它的名字。
触邪对于她们的大惊小怪并没什么表示,只是抬起前蹄在龟甲上敲了敲,“原来是为此而来,可惜,此物在此有镇守之责,予无法让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