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过头去,一张狰狞的鬼脸突然就朝他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挟起小女孩,朝一边翻了过去,那黑影连带着鬼脸却是轻轻一抖,不再动了。
他心中一动,定睛再看,顿时有些失语,这哪是什么人影,分明是个布袋子吊在李树上,而那鬼脸就戴在布袋之上。
不过白秀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他从那院墙下跳下来才多久,而就这几秒的功夫,竟然有人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一切,这才是事情的可怕之处。
他警惕地将目光一扫,原本美丽祥和的绯云李树林中突然寂静的可怕,好似连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白秀不敢多留,将那包裹扯下,就要离开,怀中的向云生却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白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她却不领情,仍是挣扎。
白秀不知道她到底怎回事,梦游不像梦游,中煞也不像中煞,身上更没有异样气息,当真奇怪的很。
最后他索性将她放了下来。
不等落地,向云生便仍朝那墙根之下奔了过去,一边蹲下身,一边哼起了那诡异的歌谣。
白秀走了过去,便见她不停地在地上拍着土,而她手下已经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圆溜溜的,好似一座坟墓。
“小妹妹,乖乖睡,姐姐帮你盖被被,嘻嘻嘻……”
稚嫩的笑声从女童口中传出,全然没有那份天真无邪,反而无比刺耳而诡谲。
白秀心里没来由地一惊,连忙点晕了小女孩,一边将她背在背上,一边将那土包缓缓扒了开来。
突然他手中动作一滞,心里也跟着一沉。
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冰冷、黏腻,很像什么动物的腐肉。
他当即将附近的泥土都清理了干净,很快那东西便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一个婴儿的尸骨,已经开始腐烂,但白秀仍看得出她的月数并不大,最多只有一岁。
她应该是窒息而亡,小小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唉。”莫名的悲伤朝他席卷而来。
求生的欲望是所有生灵的本能,就算刚刚降临这个人世,也是舍不得这个世界的。
他无法想象一个婴儿面对死亡时会是如何的绝望。
女婴蜷缩在小小的坑里,就像睡在襁褓中,是如此的安详,又是如此的讽刺。
杀死她的人该多狠心。
白秀不觉得一个母亲会做得到,应该是有人将她带离父母身边,然后谋杀了她。
沉默许久,白秀便将她的尸骨清理出来,打算带出庄重新安葬。
横死的婴儿阴气最重,断不能埋在这里。
慧山别院的李花很不寻常,要是滋养这阴气变成阴煞就麻烦了,不仅婴儿的魂魄无法超生,附近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白秀不由看了看背上的向云生。
孩子魂魄轻,自然容易受邪煞影响,看来这股阴煞就算还未完全成型却也开始起作用了。
既然被他遇到了,他自然不能不管,更何况他之所以会迷路,可能也是收此影响。
想着他也不再迟疑,将之前那布袋展了开来。
之前他检查过,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那人将它挂在树上有何目的。
白秀将女婴尸体整个托了起来,但紧接着他便发现了问题。
包裹她的襁褓破碎不堪,几乎和腐败血肉融为一体,这绝不是几天几个月能形成的。
可反观这尸体本身,看上去像是死了没几天。
太奇怪了……
突然他心中一动,连忙又将女婴放了下去,在襁褓下的土层里仔细翻找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块铁片模样的东西很快便露了出来。白秀捡起来一看,顿时怔住了。
这东西竟有点眼熟。
这是一个铁牌,半个巴掌大,正面刻着几条浅浅的纹路,组成了一个特殊的标志,似乎是个字,又似乎是某种图腾。
而就是这花纹让他莫名有些熟悉,应该不久之前他就看到过。
他将铁牌翻了过来,它的背面刻了一列字,年月日一应俱全,似乎是她的出生日期。
然而等他看清这个日期,瞬间愣在了原地,这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是其他人的出生铭符混入了这女婴的临时墓地,还是她真的是在二十年前出生并被人杀死埋在这里的?
如果是后者,到解释的通之前的问题。
但怎么可能,一个婴儿尸体被随意地掩埋,过了二十年才刚开始腐烂?
不对——
白秀想到刚刚的顾虑,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那阴煞恐怕早就成型,甚至于比他预料的还要厉害!
得马上走!
白秀瞬间做出了决定,他眼下只是离魂状态,向云生又是个孩子,两人都极易受阴煞影响,若是着了道就麻烦了。
思绪飞闪而过,他已将女婴的尸体重新掩埋了回去,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从院子门钻了出去。
只是要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他却仍没有头绪。
没有鬼眼,对于阴煞的迷障他也束手无策,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结果一出门,他发现自己估计得太乐观,原本将院子一分为二的小径竟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四条。
它们互相交结,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朝他扑了过来。
突然,所有的李树枝丫都晃动了起来,好似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渐渐逼近。
“糟了。”白秀越发觉得呼吸困难,仿佛这阵无形的风将空气也吹走了。
很快他便发现这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脖子。
他想起了女婴颈间的那一圈勒痕,它无限放大,化作一根麻绳紧紧勒在他的颈间。
“这是找替身?可我不是魂魄状态吗……”
一瞬间,无数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当随着氧气的缺失,他已经无法连续的思考。
“我要死了吗……”
一片白光朝他袭来,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中萦萦绕绕只有一个念头。
难道魂魄也会死吗,那不是魂飞魄散?
“你好歹是个高手,却连一个没有落地的浮尸傀都能让你着了道,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然后有人在背后扶住了他。
而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地前一刻,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和那双更为熟悉的眼睛。
鬼眼,他的鬼眼。
呼——
白秀猛地坐起身,一瞬间,清晰的香味钻入鼻间,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真的醒了过来。
他的心脏急剧的鼓动着,好似经历过一次生死之战。
“哥,你醒了?!”郑如意惊喜地看着,旋即又担忧道,“你吓死我了,向伯说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好些了吗?”
“一整天……”白秀看着外面,他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眼下却是上午,的确是第二天了。
他不由有些出神,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对了。”郑如意将什么东西递到他眼前,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一直攥手里?”
是那片铁牌……白秀瞬间回过神来,果然这一切并不是梦。
这么说,他之前看到的那个人也是真的,那和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或许换作他人,会以为那是郑如意,但白秀本人绝不会搞错。
那双眼睛是他和郑如意之间最大的区别,他也不觉得世界上还有一个也长得像他的人也练成了鬼眼。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事实——他看到了他自己。
难道他精神分裂了?
“哥,你怎么了?”
郑如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便摇了头,转口问道:“这香是你吩咐向伯放在房间里的吗?”
“你发现了?”郑如意一笑,“这是‘灵犀香’,能加快三尸之犀发挥效用。”
“这样……”白秀并不愿意怀疑他,只是想到,应该是其他东西致使他昨日离魂。
由此,他对向伯一家的怀疑也解除了。
其实昨晚他就清楚,计算他们会对他不利,也绝不会让向云生陷入如此险境。
郑如意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道:“今天就是中秋节了,不如晚上去市里逛逛,听说三角广场有灯会,肯定很热闹。”
白秀自然不会拂他好意,只是他仍有担忧:“三家六派和特别事件小组的人都已汇聚蓬城,怕是……”
“放心吧。”郑如意却是古怪一笑,“他们早就离开了。”
“离开了?”白秀一怔,旋即他反应过来,难道就在他昏迷的时候蓬城也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欲问,郑如意却道:“大过节的别想这个了,我们好不容易团圆,应该开开心心才是。”
白秀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清楚郑如意不会害他,便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向云生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趴门边一看,见他醒了,脆生生地道:“白哥哥,郑叔叔,爷爷让我来叫你们吃饭。”
见她元气十足,白秀顿时放下心来,看来昨天并没有影响到她。
那个浮尸傀应该也被那个人解决了,他现在丝毫无法捕捉到它的气息。
他思索着正要回答,郑如意却悄悄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笑着对小女孩道:“是在朝花厅吃饭吗?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来。”
白秀察觉出他态度的一样,待向云生离开,他便问道:“怎么了?”
郑如意却示意他赶紧收拾,道:“不能等了,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见他神色凝重,白秀也不敢耽搁,一边收拾,一边道:“他们是谁?”
“江家人。”郑如意不再隐瞒,“哼,宴无好宴,江姹那女人是想趁机把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