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落了整整两天,整个松山银装素裹。松山半山腰上有一座长安院,院里几个身影正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不一会儿就从半腿深的积雪里清理出了一条小道。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去吗?”
“等我一会儿。”松息半躺在榻上,手上又翻了一页书,她看完这页,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
几片雪花从空中悠悠飘落,提灯的烛火摇曳,勉强照亮了前面的几节石梯和半方露天池子。
云山举着灯走在前面,怀里抱着一个木盆,里面是沐具和衣物,松息跟在后面,手上搭了一件狐裘披风,“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云山接过她的披风挂在一旁的木架上,点燃木架上留的灯后提灯离开了。
松息褪去衣物,光脚试探了下水温,适应后慢慢泡在了水里。
氤氲温泉让她全身都放松下来,她眯着眼享受这番惬意。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的第五年,在这里她无亲无故,全凭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如今有了房子铺子,漂浮不定的生活也逐渐安稳下来。定居在这深山老林里,少了人情往来,她也乐得清闲自在。
啪。
木架上的灯灭了。
她眉眼一聚,不及她开口,一个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住了她脖间。
冷冽干哑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闭上嘴留你一命。”
她瞥了眼脖子上泛着寒光的刀刃,闭上嘴,点了点头。
“起来,带我进屋里。”那个男声命令道。
她缓缓站起来,身上还冒着热气,她压低声音,指了指一旁的木盆,“让我穿件衣服。”
身后的人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用刀抵着她朝木盆挪去,“快点。”
她没有废话,拿起衣服裹住身体。
院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身后的男人紧抓着她的肩,低声要挟道:“快点,带我进屋。”
她领着男人朝自己卧房走去,外墙上的砖瓦被踩得哗哗作响,简短迫切的交谈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给我找,他不可能凭空消失。”
“是。”
松息瞥了眼身后的男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今怎地一个个都能毫发无伤地闯进来,院里的安保措施是太久不用都坏了吗。
一声惨叫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头儿,有暗器机关。”
“小心,箭上有毒!”
院里刀箭相撞的声音不断,但依旧有人突破机关闯了进来。
“快找,他肯定没跑远。”
她身后又响起那令人无法抗拒的男声,“走快点。”
她加快脚步,手却贴着石墙摸索起来,她记得当初自己有在这附近设置触发的开关。
找到了。
咔哒一声轻响,毒箭从四面八方飞出,刀剑声更激烈了。
她屏住呼吸,又是咔哒一响,空中爆开一团团黄烟,几乎将整个院子的外围都笼罩起来。
咳嗽声顿时四溢。
“小心毒粉!”
“撤。”
“头儿,不追了吗?”
“撤!把受伤的兄弟先带回去。”
不过几个呼吸,啪啪的雪落声重新响起。
她仍用衣袖捂着口鼻,“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话没说完,脖间的冰凉感就已经消失,身后啪嗒一响,威胁她的男子倒在了地上。
黄烟逐渐散去,天上的云雾也散开了,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出,整个松山一览无遗。
地上的男人发髻散开凌乱不堪,一身玄黑长袍早已被雪水浸得冰凉发硬。
她蹲下伸手理开男人脸上杂乱的头发,他脸上满是血污,即使是失去了意识,他眉眼间仍透出几分冷峻。
她有些犯难,虽说这院内的各种机关暗器就是为了防止贼人入侵,但要是这人死在这里,她还得想办法处理尸体。而且这人还在被追杀,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现在这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她探了探男人的鼻息,气息很微弱,但还活着。
“能听到我说话吗?”她用力地拍打了几下男人的脸,又掐了掐他的人中和肩颈,男人都没有反应。
“长得倒是好看。”
-
宁擎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摆弄他的身体,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然后终于全身都被温暖包裹住了。
他舒服地想这么睡下去。
不对,不能睡。
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半天才明白自己原来在一处温泉池子里,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
水雾缭绕中还有个人,就在他两三米外正猛打着喷嚏。
他眸子里透出一丝杀意,“你是谁?”
“我是谁?”松息用力搓了搓鼻子也消不去她浓重的鼻音,“那你又是谁?”
“大胆!”宁擎下意识地吐出两字。
“大胆?”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笑起来,“你确实挺大胆的,我这满院子的机关暗器你也敢闯进来。”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这才似流水般涌入宁擎的脑子,他举起自己被捆住的双手,缓和了些语气,“还请姑娘帮我解开。”
这话虽是请求,却听不出半点客气。
松息哼笑一声,“解开了让你再用刀抵着我?”
宁擎压住心中的不耐烦,解释道:“情急之下,不得不那样做。”
“那我凭什么要放开你?”
“我不走,你不怕那些人又找回来?”
对面的身影慢慢靠过来,手上还举着他的匕首。
“你走了他们就不会找回来了?”
刀尖抵在了他脖间,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眸子,都没有说话。
半晌,刀尖顺着他脖子缓缓朝他胸口身下滑去,他本能地绷紧了肌肉。
“这种时候若真不想杀我,你应该道歉才对。”
随即,他手上的束缚消失了,脚上的捆绑也松开了。
他有些意外,嘴上却也不含糊,“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原谅。”
他说完起身准备离开,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腰间缠着的布条,全身上下被扒得一干二净。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我的衣服呢?”
对面的人又打了个喷嚏,然后对着地上的一摊破布扬了扬下巴,“在那。”
他只觉得一瞬头昏脑涨。
“你!”
松息往水里没了没,笑着道:“人都快冻死了,你是生气我看了你的身体还是生气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
“你……”他咬咬牙,“还请姑娘帮我找一套衣服,多谢。”
“早这样客气点不就对了。”
一阵水花声,他忽然猛地别过头,垂眼盯着自己的肩,说道:“你快点。”
松息走出池子,裹上衣服,提灯离开了。
宁擎轻轻活动了下手脚,检查完自己身上的伤势才阖上眼休息起来。
他眼前忽的浮现出一个纤细的腰肢,圆润的弧线和纤纤玉腿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挥去脑海中的那个画面,打算起刺客的事情来。
他得尽快把消息传回去,如果今晚出发,最快明晚就能赶到城里。
水里一丝殷红浮了上来。他的伤口开始流血了,许是身体完全恢复了知觉,热水也不再如开始那么舒服,反而刺痛起身上的一条条伤口,好在他耳边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起来吧。”
松息把灯挂在木架上,把装着衣服的木盆放在池边,池里的人抬眼看向她,低声道:“你转过去。”
她嗤笑一声,但还是乖乖转过了身,背着手望着天上的月亮。
宁擎从水里站起来,失去了水的浮力,身子变得格外沉重,他一个不稳往前栽去。
“小心。”
一旁的人一个转身及时扶住他,他靠着她缓了一会儿才对上眼前那双水灵灵的明眸,“多……”
“谢”字还没说出口,他发觉那个本盯着他脸的视线缓缓地朝他身下挪去。
“不许看。”
松息吓了一跳,立刻转开头,嘴上却说道:“刚刚早看过了。”
他眉眼骤冷,这人比他想象的还不害臊。他抬脚从池里走出来,忍着腰间的疼去够木盆里的衣服。
“这衣服……”
松息转过来,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半个胸膛,一本正经道:“嗯,是小了点。”
她假装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亲手给他披上披风,然后问道:“你要这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