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念的是《永远永远爱你》。
徐献清声音磁性清润,读书时不急不缓,极为温柔。
“……她来到原先捡到蛋的树林里,把宝宝放在地上。‘再……再见,宝宝。’妈妈转身离开,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他声音一下顿住。
这故事似乎不太适合读给小孩子听。
抬头,崽崽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伸出细小的手指着慈母龙妈妈问,“为什么要疼?”
徐献清只好答:“因为慈母龙对霸王龙宝宝有了感情。”
“有了感情,就会疼吗?”
“……嗯,有感情是会心疼的。”
他又接下去念了几页,看了看时间,将绘本收了起来。
“好了,要睡觉了。”
崽崽拉好被子,乖乖躺好,回头问他:“爸爸,妈妈呢?今晚想妈妈搂我睡。”
徐献清站起身,垂着眼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翻身。”
崽崽乖乖侧躺着,徐献清帮她帮被子两边折好。
“抬腿。”
她用力翘起两条小短腿。
徐献清把被子掖好,“乖,明天带你去找妈妈,现在要好好睡觉。”
“哦。”
崽崽的声音闷闷不乐。
他关上了灯。
从女儿的房间里出来,徐献清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是径直去了放映厅。
他坐在皮质座椅中,电脑连接放映机的hdmi接口,将硬盘中的数据传上去。
一张一张的胶卷照片投放在幕布上,将他清瘦的身形镌刻成剪影。
十五六岁的少年们的面孔,全都无忧无虑,意气风发。
徐献清是高一上学期末才转到了第九中学。
那天的夜里下过雪,地上全是积雪,融化成冰。
不急不躁地从车上下来,来接他的人是年级主任,对方絮絮叨叨关切的话说了一大堆。
徐献清压根没注意他,只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往教学楼走过去。
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周围也没有什么学生。
后面忽然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音逼近,忽然对方“啊”了一声。
徐献清皱起眉回头,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对方的脚就扫到他的腿上。
大理石地面原本就滑,他整个人就要往后面倒去,对方又急切地叫了声“小心”硬生生把他扯到她的方向倒了下去。
雪水溅了一身。
徐献清只感觉自己压住一片柔软的躯体。
“柏恩!”主任怒道,“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啊,我是不想迟到啊。”
“你都迟到了,再跑得急还有什么意义,要是把人撞伤了该怎么办?”
柏恩自己觉得委屈得不行,迟早了挨骂,努力不迟到还要挨骂,况且明明自己才摔得重,况且对方个子那么高那么重,压在她身上疼死了。
只好咽下满腹要反驳的话,龇牙咧嘴地扶他起来。
等到看清被自己撞倒的学生样子,忽然呆住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地会这么滑,你没事吧?”
徐献清不吭声地从地上起来,垂下来的头发半遮住了盖在左眼上的医用眼罩,平添几丝阴冷忧郁。
旁边传来几声笑声,有人在走廊处背书,看见了这边的情景。
二楼的一个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地向下喊:“柏恩,你怎么又迟到!”
是她的班主任。
女孩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腾”地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向年级主任道:“老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又对徐献清道:“我是六班的柏恩,你要是被撞坏了就去找我,我会赔的!”
然后拎起书包飞也一般地爬上了二楼。
主任气急,又回头问徐献清:“献清,没被撞伤吧?”
他摇了摇头。
主任又道:“柏恩是个好学生,她肯定是不小心的,你别放心上。”
是怕他会对她意见。
徐献清点头,“我知道,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您不用陪着我。”
主任搓了一下手:“行,那你慢慢去就好。”
徐献清抬了一下头,对方已经跑到了班级门口,正被班主任训。
他垂下头,慢慢地上去。
他在七班。
傍晚,徐献清因为受伤,就申请了不上晚自习。
司机先去隔一条街的附中接正上初一的徐温嘉,再去接他。
他一上车,徐温嘉便帮他接过了书包,迫不及待地问他:“哥,开学第一天怎么样?”
徐献清挨着他坐下,认真地想了想,低声道:“还行。”
“进九中的都是学霸,哥你才回国,跟不上很正常的,慢慢来就好。”徐温嘉怕徐献清不敢跟他讲实话,便拐弯抹角地安慰他。
他们虽然是年龄差距不大的亲兄弟,但是实际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而且性格也天差地别。
徐温嘉眼尖地瞧见他膝盖上的污渍,“哥,你裤子怎么脏了?”
徐献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来是早上摔倒不小心染上的污渍,就解释:“不小心滑到的。”
“你也太不小心啦,下雪天路面肯定滑呀,你摔的不重吧?”
徐献清想起来自己全压在对方身上,诚实地摇了摇头。
徐温嘉话说多了有些渴,从包里拧开矿泉水,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
喝着喝着想起来自己的要紧事,回头问他:“哎,哥,你是在几班来着?”
“七班。”
“啊,你怎么在七班?”徐温嘉不满地嘟哝起来,“我不是让爸把你转去六班,怎么在七班啊!”
“……有什么区别吗?”
徐温嘉瘫在座位上,掰着指头道:“六班成绩好呀,嗯,而且六班的氛围也好,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反正六班就是比七班好。”
司机笑呵呵地插嘴,“大少爷,你不知道,小少爷的心上人在六班,才觉得那里哪哪都好,天天恨不得不上学跟过去。”
徐温嘉羡慕地看着他:“我一想到哥你竟然能和她在隔壁上学,我就羡慕的不行。”
他抓着一头卷毛,沮丧道:“可恶,为什么爸妈把我生得这么晚,要是我们俩能换一换就好了,真是羡慕死你了。”
徐献清垂下眼睑,不搭他的话。
司机知道徐温嘉娇生惯养,周围人全顺着他,说话就没个轻重。可是对自己刚遭受过打击的哥哥说这种话也有些过了,便在其中打圆场。
“小少爷,你要是哥哥,说不定还碰不着人家呢。”
“哎,也是。”
又关切地问徐献清,“哥哥眼睛还好吗?”
徐献清道:“还行。”
“那还是要好好休息,大冬天起床这么难,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你这么早入学。”
徐献清轻轻瞥了他一眼,明明之前天天跟在他后面问什么时候能入学的人就是他。
休了半年学重回到国内的学校,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放学,倒是与他之前在国外的生活没什么差别。
徐献清相貌生得出众,但是性格孤僻,整个人都显得难以接近。
又是插班生,眼睛还有问题,旁人对他好奇心过了,更没人主动与他搭话。
他自己倒是乐得这样的清闲。
一月份,学校举办了元旦晚会。
徐献清没有去,反倒是徐温嘉跟自己的几个朋友混了进去。
听说他心上人也会上台表演节目。
徐献清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但是那天晚上徐温嘉一回来,就嚷求他一定要帮他带一张晚会的dvd,他要好好珍藏起来。
于是当班长统计全班谁想要晚会的dvd光盘时,徐献清顶着旁人玩味的目光,成了全班唯一一个冤大头。
两百一张的光盘,明摆着是学校在赚黑心钱,就没多少人会去买!
徐献清没什么感觉,他是帮别人买,而且只是举手之劳,旁人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他以为这就完了。
谁知徐温嘉又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这元旦晚会还有该死的幕后花絮,还是独家的。
徐献清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又绷着脸去找拍摄的同学拷贝了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