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深思熟虑后,总结出的台本罢了。
程听言说得很虔诚很沉稳,她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说完那些并不多的句子。
然而,不知道是这许愿之地的气?氛实在过于逼真,还是重?来一世的第?一天情绪的确没?办法立时平复。
该说出口的话,都已经说完,可按在那棵树上?的手,却久久无法收回。
程听言抬起头,看那高树繁叶,看那灯影幢幢,看那丝带轻动?……
我不想成为衬托那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陪衬,如同惨淡的对比画透明?地挂在墙上?。
我不想再为了挣永远被?说不够的钱,去演不喜欢的角色,去被?固定在令人讨厌的人设里一年?又一年?。
我不想再被?欺骗,不想再去忍耐。
呐喊的声?音如同擂鼓,最终只?安静轰鸣在程听言的心中。
谁能想到?呢,上?一世那十多二十年?的谎言。
“为了妈妈,你辛苦了,妈妈爱你。”“容容比你小,你让让她忍忍她,毕竟她才是这系列情景剧的女主角。她要生气?了,你没?得演,那妈妈……”“没?关系的,你只?是在剧里演恶毒姐姐,观众以后总会明?白你本人是那么好。”“中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没?开好闹钟啊,怎么会有人把你的闹钟关了呢?不会的,是你自己记错了没?开吧?没?事的,考到?的这个?高中也不错啊。”“你脚不舒服,就别去参加选拔了,女团有什么好的,你安安心心听你爸爸的安排演点戏不是挺好。”“你看你,让你前两年?别去搞女团吧,现在艺考前摔了,只?能走普通高考了。地上?的水是请的家?政阿姨弄的,你爸爸不是把那个?阿姨给开除了么,你别老乱怀疑。”
爱她的妈妈,哄她的妈妈,需要她的妈妈,为她好的妈妈,打消她一次次怀疑和顾虑的妈妈……假的,都是假的。
半夜睡不着去看程飞英照片的妈妈,每次见过送她回去的爸爸之后都会更加好好“劝”她听话的妈妈,总用医药费不够要她接并不想接的工作?的妈妈,拐弯抹角希望她说出更多在程家?生活细节的妈妈……还爱着程飞英,为程家?操控她的妈妈,才是真的。
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哪儿有那么多意外?。
果然,不过是恶人伸出的触须罢了。
那么,她也不要做一个?好人了。
重?生的第?一天,程听言就撒谎了。
姥姥是真的,妈妈梦中的呓语是真的,不过,内容是假的。
两世程听言都陪刘琼芳做手术,差不多四五岁的时候,听到?过她全麻之后的呓语。不过不是说想妈妈那样软弱的话,也是辩论一般的“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是错的!”“我明?明?很幸福!”而等刘琼芳醒来,她也都问过姥姥的事情。不过刘琼芳的回答全是左拉右扯糊弄小孩。
上?一世,四五岁的她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甚至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不记得小时候那少少几次的问答。一直到?她二十一岁那年?,再次听到?了刘琼芳的梦话,再次发现了姥姥存在,听起来姥姥还病重?了……也亏得她当时当机立断把刘琼芳叫醒问了个?清楚,才有了最后能和姥姥相处一段时间的机会。好人有好报,她在姥姥那儿搞清楚了一件事,终于挣开了程家?的压制,有遇到?了好的老师,才有了后面几年?逐渐好起来的日子。
这一世,或许是重?生的关系,六岁之前的不少事她都记得很清楚。虽然还是那些糊弄小孩的问答,但是没?关系……刘琼芳几次手术之后,都是她陪的床。全麻之后的呓语,埋藏在心底的思念和久久无法忘怀的家?的地址,反正就她陪床,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上?一世那段短短的相处,让程听言见识了一把血脉压制。只?要有姥姥,刘琼芳就算不愿意要回她的抚养权,就算不想和程家?彻底割裂,也不是她想怎么就怎么的。
这,就是程听言的快刀。
毫无顾虑的一刀。
毕竟,比起卖女求前夫的妈妈,只?是家?教有点严格的妈妈简直就是天使。
而且……上?一世再见面,姥姥已经是个?很和善的老太?太?了,对三十几岁的刘琼芳也没?什么家?教严不严了,只?是血脉压制一直都在就是了。
程听言轻轻地摸了摸手下粗糙的树皮。
如果真的有小精灵,希望不要介意自己重?开一局就立刻撒谎的行为。毕竟对于现在只?有六岁身体的她,好心大人的帮助还是很重?要的。施定山派人去帮她找姥姥了,这可比她原本想的许愿之后舆论发酵再有好心人替她去找,要方便多了。她也不需要在节目上?说出更多隐私的内容去博取远方根本不知道女儿已婚还有个?外?孙女的姥姥的信任。
“如果树木有灵,如果天地有灵,请原谅我为了生存将前世所知挪用成了今生的小小谎言。请保佑……”程听言合上?了眼,心中虔诚,“请保佑今生我能和小饼干顺利重?逢。请保佑小饼干能幸福快乐,不要让她失去她的爸爸妈妈。”
神明?啊,慈悲的神明?,在我无法改变的地方,请慈悲地对待她。
有声?的愿望,无声?的呐喊,虔诚的心语。
程听言胜利地超越了汪知知,成为在许愿树下呆得最久的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