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妃诧道:“怎么了?”
还以为徐宁跟自己一样口味挑剔, 瞥了眼对面平坦如昔肚腹,也不像有身孕的样子……
忽然微微脸红起来,忘了人家是新婚, 怎可这般疑邻盗斧?
奈何徐宁长了条灵巧的舌头,从小就擅长辨识各种食材, 这归功于她天?生是个老饕。
指着那盘糕点道:“若我猜得?不错, 这里头放了分量不轻的山楂。”
孕妇都爱吃酸,像家宴上宫人也贴心将吴王妃跟前的酒水换成酸梅汤, 可唯独山楂活血破瘀,轻易不可多食, 否则容易滑胎。
吴王妃白了脸,她自然相信徐宁不会无端进谗,可这点心是柳侍妾送来的,而柳侍妾温顺乖巧, 跟她的关系还挺不错。
徐宁道:“二嫂若不放心,可请个经验老道的点心师傅来检验, 看是否如此。”
吴王妃深吸口气,“不用了。”
懒得?再用那盘点心, 直接命仆妇端去倒掉。
徐宁察言观色, “二嫂可要召柳氏细问?”
吴王妃摇头, “她必然不会承认, 或者推称意?外。”
又不能对其用刑,到底柳侍妾为殿下育有子嗣,得?顾着小皇孙颜面——但正因如此, 说她不知道山楂害处, 吴王妃全然不信。
她就是有点伤心,想?不明白柳氏为何要出?此下策, 明明以前总是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她相信那不是伪装,谁能十?年如一日这样掏心掏肺对另一个人?
可是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好?似身边全都是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她都不知该相信谁好?。
为何如此?
徐宁叹道:“嫂嫂须知,财帛动人心,而权力,往往是比财帛更具有诱惑的东西。”
以前吴王只?是个皇子,顶天?了去封地做个藩王,没?什么可争之处,妻妾们?自然也都相安无事,可如今眼看着要成为太子了,自然都想?为自己的孩儿打算——柳氏也无非铲除眼中钉罢了。
吴王妃浑身一凛,像是力气都抽干了似的,整个人异常颓唐。
她对徐宁苦笑道:“我还是觉得?原来那样好?,是不是很傻?”
宁愿不当?劳什子太子妃,嫁个富贵王爷平安终老,日子或许会快活许多。
徐宁未置可否,她又有什么决定权呢?天?下不过是男人的战场,而女人们?则是他们?背后附庸,能做的实在有限。如吴王妃这般,不过是被?时?代洪流推着被?迫向前罢了。
她不记得?原书里吴王下场,是被?圈禁还是流放,抑或被?赶去封地自生自灭?无论如何,她决定保吴王妃一命。
徐宁真诚道:“嫂嫂,你若放心,让这孩子认我为义母,将来我会照顾好?它。”
吴王妃答应了,虽然感激徐宁一番心意?,但并未当?回?事——静王位列老幺,温妃又在妃位之末,这母子俩能说上什么话呢?无非空口安慰罢了。
但就连这种安慰于她也是奢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无论如何,她都感激徐宁。
徐宁载着满满当?当?的谢礼回?了家,几乎是她送去的两倍,其中更不乏什么千年灵芝万年人参之类。
姜管事对自家王妃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家送礼都是咬牙破财,独他家还能财源滚滚来,王妃这赚钱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啊。
齐恒也很意?外,二哥那个人他是知道的,虽然谈不上悭吝,但也不会无端给人好?处,怎么这回?如此大方?
徐宁得?意?非凡,这自然得?归功于她,娶了朵交际花你就偷着乐吧!
得?知她短时?间跟吴王妃建立起深厚友谊,齐恒笑道:“原来如此。”
他自然是不会去给二哥当?狗腿子的,哪怕为了大业忍辱负重?也罢,他有他的尊严,但,徐宁要迂回?的走夫人外交他也不会制止,由着她自己发挥罢。
徐宁觉得?吴王妃是个挺可怜的人,天?性感情?丰富,只?能从人际交往中汲取养分,哪知却一而再再而三遭到背叛——大嫂子倒也罢了,本就阵营不同?,可柳侍妾大概让她伤透了心。
这都得?归咎于罪恶的封建制度,如果女子也能有和男子一样的机会,四处游历建功立业增长见闻,吴王妃又何必沉迷于微妙的同?性恋爱里,她与吴王不过是包办婚姻,自然不会在意?对方态度,可是那些她曾付出?过真心的就不一样了。
当?然,如若吴王对她一心敬重?,府中绝无其他莺莺燕燕,相信吴王妃也乐意?跟丈夫互相扶持共同?分担,但很显然,吴王没?把她当?回?事,要争太子都不跟她商量,也难怪如此落寞了。
徐宁自下往上细细端详了齐恒一番,觉得?还是她嫁的男人好?,虽然人情?世故堪忧,至少对她够坦白,也没那些妻妾勾心斗角之类给她找麻烦——不排除齐恒是自己怕麻烦,光是她一个就够他受的了。
齐恒被她盯的略微不自在,“怎么?”
“无事。”徐宁满意?道,只?眉目间透出?狡黠的微光,弄得?人提心吊胆。
齐恒自我反思,是否昨晚上的表现让她不满意了?老是照本宣科,总有乏味的时?候,要不,再让姜管事去弄套秘戏图来,他看她挺爱尝试新花样。
不过今晚不行,得?养足精神。
齐恒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温家罢。”
徐宁:……这么快?她根本没?准备!
可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对,是外公外婆……更不对,她才不丑!算了,还是冷静一下,想?想?该如何应付。
徐宁本待同?齐恒商量,却见那位已?施施然进书房去了,虽然没?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但毫无疑问,现在是公务处理时?间。
徐宁只?能气咻咻进屋,比起见温妃,这回?的探访更令她紧张。自古都是隔代亲,尤其温妃还是家中独女,老人家对这唯一的外孙自然疼爱备至,反之,对外孙媳妇却不知会如何挑剔。
温妃久在深宫,处处谨遵礼法,即便心中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可老头老太们?就说不准了,辈分在那,怕是当?场甩脸子也有可能。
半夏劝道:“您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不敢难为您的。”
她对自己小姐有信心,相貌优秀脾气又好?,合该是个天?生的万人迷,谁看不上她定是眼光不佳!再说了,堂堂王妃之尊,品阶比那二老还高,这世上从来先论尊卑再论辈分,谁还敢倚老卖老不成?
徐宁稍稍释然了些,再不济也得?念着徐家当?年帮温家平反的功绩,不看僧面看佛面,恩将仇报可是要被?吐唾沫星子的。
谁知半夜方才想?起,她应该打听?一下二老喜好?,方便见机行事,怎料去推身边时?,齐恒兀自岿然不动。
她朝他耳边呵气,试图将他唤醒。
齐恒闭着眼,心中管自念着戒色六字真言,万分恼火:这会子才想?起缠他,早干嘛去了?他可不想?舍命陪君子,这一折腾,准得?奔着天?明去了。
强忍着烈火焚身只?管装死。
徐宁尝试无果,只?得?怏怏停手,算了明早再问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等身边安然入睡,齐恒才又悄悄爬起,去冲了个凉水澡,感觉那股灼烧略淡了些,可随即而来的两个喷嚏让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次早醒来,徐宁容光焕发,身边人却恹恹的没?精神,她探了探他额头,果然有些微热,好?端端怎会感冒?
“要不改天?再去?”这样子怎可出?门。
齐恒摆手,已?经说好?的怎可推迟,叫外祖那边以为他故意?耍人。
徐宁无法,只?得?吩咐马车多铺一层毡褥,窗户也用油布加固,路上带个风炉方便随时?能喝到热水,汤婆子也不可或缺。
齐恒见她面面俱到,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打从母妃之后,这该是第二个如此照顾他的人。
但紧接着,徐宁就找红芍去了。
红芍正一板一眼看着玻璃罐里黑黢黢的东西,那条肉虫子不知何时?停止了蠕动,渐渐开?始化蛹,长出?坚固外壳,这让她原本的害怕减轻不少,甚至好?奇起破壳之后会是什么模样——难道会如蝴蝶那般,生着美丽双翅,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不由得?心醉神迷。
徐宁很知趣地没?对其剧透,就让她多留会儿幻想?吧。提早知道,红芍多半就要放弃这差事了。
见她过来,红芍猜到又要带自己出?门,这回?王妃带的什么算盘,是要她去铺子里,还是带她进宫?
她仿佛有所察觉,王妃并非想?将她送人,而是借用她的美丽做点事情?——具体什么红芍也不知,可能只?是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遂踊跃道:“您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婢子定当?遵命。”
徐宁笑了笑,“没?什么,你跟着去温家罢,殿下染了风寒,多个人方便照应。”
红芍就悟了,王妃要拿她当?挡箭牌呀,长辈赐妾乃常事,可见到她这么个风情?万种美艳迷人的“侍妾”在侧,自然再张不了口。
遂踊跃地拍了拍胸脯,“您放心,婢子定当?恪尽职守,不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靠近殿下分毫。”
徐宁:真的只?要煎煎汤药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卖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