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接过来是烫的, 原来停留在和某个人的q.q短信页,他没摁出去,就这么递来。黎也手顿一下, 看见信息还在往下冒, 备注是三个字母。
jym:【那女的你到底认不认识?】
他刚刚回的算吧。
jym:【算吧是几个意思?】
jym:【她今天在学校干那破事你知道?】
jym:【这怎么算?我找她还是找你?】
黎也抬头, 靳邵低眼也在看, 两人对上眼, 她问:“简余曼?”
“嗯。”
“那女的, 我?”
“嗯。”这声嗯,有微微挑起, 像逗人。
她再低头,在回复框打字:找她。
发出, 她才注意靳邵自己的昵称,单一个“s”,在遍地非主流符号跟文字乱组的网络世界里,另类,且有逼格。
她笑了下,退出界面,拨号留了个号码,“我没别的联系方式。”
递回去,他先播通到黎也这里来,床上的手机通了, 她迷惑笑:“还要确认?”
他摁断, 一本正经:“怕你跑路。”
“……”
黎也绕回去整行李, 靳邵就站她床边, 看手机,界面应该翻回去了, 盯着她主动发出去的两个字,静了些会儿,看她,她头也不抬,像洞明他的想法,笑说:“怎么,不是你本来想回的吗?”
他撇着眉难以理解:“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怕。”她接的很快,翻出日用品都扔床上,最后在布袋里掏出从陈兰静那顺来的三件套,站起来先看靳邵,面上全然无所谓,和她刚脱口的“怕”字挨不着边,恝然问他:“所以呢?我会死在这里吗?”
开了窗,那块像个小型风扇呼啦啦蹿风,还有声儿,在这样紧密又安静的氛围衬托中,他抱臂,朝她走,停在展开的箱子边,黯哑的声音笑着对她说:“你死不了。”
黎也盯他须臾,也笑,三件套甩被褥上,交拍双手,看一床乱糟糟从哪开始收起。
靳邵收起手机,在她转身时问:“吃不吃夜宵?”
她摁亮自己的手机:“现在?”
“现在。”
“才几点?算不上夜宵吧。”
随便夜不夜宵的,他就说:“我饿了。”
“店不开了?”她问他。
他还是那句回复:“本来也没几个钱挣。”
黎也脚提挪开箱子,让开条道走近他,笑问:“那你又哪来的钱花?”
他先走在前面,甩了句语焉不详的:“你猜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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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西街道就撑起整个城镇的热闹,天色一暗,五彩灯散落,露天排档夸夸其谈,餐饮店氤氲缭绕,街头的车响到街尾。摩托开进街里,一个大拐稳当停在家土菜馆门口,插进逼狭车道。
黎也先下车,自己摸索着摘头盔,他两脚落地,跟后跨下来,见她费劲,上前想怎么给她戴的怎么给她摘,啪嗒下,开了,扔回他怀里。
“你脸比我还小?”黎也抚着捂得有点烫的下颌,打量起他。
他把头盔挂回车头,“怎么?”
“我戴着紧。”
“正常。”
“?”
靳邵叉着腰,一边看附近餐饮店铺,笑回她:“我给你缩紧了点。”
黎也黑脸,“为什么?”
“怕你死了。”
“……”
西街是个好地方,黎也在这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的绿化,风浪汹汹,对排错叠的香樟树簌簌作响,爬山虎挂满漆墙,叶子落在雨后生满苔藓的石砖。在街道霓虹里穿行,烧烤啤酒的香气从各家店子溢出,充盈烟火气的排档小摊放歌纵酒,孩提们围在门前分享零食玩具,小手里的泡泡胶卷得那样圆,吹得那样大。
沿着小街小道,靳邵走得靠前,手机里回复完消息,看黎也,她认真在用眼睛酌选地方。
“想吃什么?”他问。
“都行。”她没空着肚子出来,半饱不饱,“你在这不比我熟?没推荐的地方?”
“吃惯了都差不多。”
“哦。”
就没了。
“……”
“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还敢招人?”
俩人一路逛着快走到衣鞋店的区域,黎也脑子里合计着往回走就近找个地算了,听见他声音时,先看见他朝她晃着的手里的手机——指的是刚才她和她妈的对话。
黎也当时回他是情绪上头,事后再被明晃晃提起,还气,又能压下去不溢于言表,“你还真偷听。”
他耸耸肩,很无辜:“我大大方方站在那。”
这间断拉的很长,她攒着什么话,又看向深邃的黑着的天空,开口,眼睛是不聚焦的,话是不走心的:“我都落到这儿了,还在意什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弄死?”她笑了下,没说了。
从这里,一直绵延到无尽的穹顶,风是潮的,呼吸的氧气是潮的,走过的路也是阴湿湿把人心情往底压,在这样容易把人困进去的氛围和话题里,他放松了叹了口气,说行了:“到头了,往回走吧。”
恰恰在无形之中特别合适对应上的,像劝导的话,虽从这人嘴里出来绝不是那么回事,她愣了一秒。
“你随便挑个,能吃就行。”靳邵带头,在真的走到衣装店前,往来时的路走。
黎也就觉得他这人真奇妙,说不上来的感觉。
任黎也挑地方,靳邵正准备调个游戏,开局就响了个电话来,扫眼号码,没立刻接,后来也没接上——转头从黎也的视角,看到了来电本人。
店牌是家石锅鱼老店,不算晚饭也搭不上夜宵的点,人还挺多,黎也看的那桌正靠玻璃窗,简余曼坐贴玻璃的位置,她向外看,招手,穿着比平常过火,短裙掐身段,妆艳,戴头巾,挑俩银色大耳环。
旁边还坐了个男的,很潮一人,牛仔衣裤,额头有疤,红毛挑染,给简余曼夹菜时露出的满臂纹身,黎也有印象,再看脸,健帅挂的,但对比靳邵这种老天赏五官,帅到大众里,帅得正常又显而易见的,逊色不止一星半点,难怪秦棠给简余曼安了个两边惦记的名头。
一扫,一桌子差不多都这货色,离了学校,外头这就像一群不受约束,没有道德的底层流氓,普通人光看着都要撒把糯米离八丈远。
视线对接上,靳邵的电话被对方先挂掉,简余曼低头敲手机,他这同时振动。
两条消息,第一条:挺巧。
第二条:进来。
黎也有所感地凑了眼过去,晃过了进来两个字,窗那头,简余曼暂时扭头跟男的说话,这头,靳邵锁了手机,在打量店招牌,一字一顿把石锅鱼仨字念出来,说:“也不错。”
她无言。
靳邵打量的眼神转到她脸上,通亮的彩灯转换,模糊面色,或者她本来也没什么面色,他笑着,贴上她肩侧,目向玻璃窗,“怕了?”
黎也还是沉默。
他们有耐心耗,里边的人没有,跟男的聊完,简余曼站起来了,又朝他们看,歪头疑问。
靳邵的头矮下来,声音附在耳侧:“你可以怕,现在就走,走得越快越好,连夜一张火车票,哪来的回哪去。”
然后,简余曼跟人打招呼,绕座椅要出来。
“要么跟我进去,把事儿一次平了。”
十秒,或许十秒不到,她没回答,也没走,看着简余曼站到店门口来请他们了。
“算吧?”第一句话,凝目落向靳邵,这是重复他那条信息,笑了,“才把那个二货甩掉就迫不及待找她姐接头儿?”
黎也是和她一齐看的靳邵那,目光撞上,他比她还早看过来,曲着眉,扬下巴要她表示:“她说我找你接头儿。”
“……”一股子欠儿欠的劲,好像他还委屈要讨个公道似的?
店门口有人进进出出,香味从里飘到外,玻璃窗那一桌人都随着简余曼走近时全然投注,直接停在了俩人面前,玻璃那,黎也原来看见那男的在贴眼看着这边对持。
视线敛回来,简余曼移步更搭近靳邵,不顾她在旁,或许,她可能没有被当人,骤然就听见那么句:“靳邵,我说了,你随时找我,我跟樊佑断。”
“这不好吧。”靳邵压根儿就没在看简余曼,向她后边,透过玻璃窗那个起来绕过排排桌位来的人,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他要过来了。”
简余曼总算把黎也当人看了一眼,很不友善:“不然是你真看上她了,才几天?”
黎也一直思考自己在这时候要不要插话来着,或者自己应不应该在这听到这些,话题眼见落自己头上,词儿还没酿好,靳邵贴着她臂侧蹭一下,“几不几天的,有时候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盈着笑意问她:“是吧?”
夜越深,周边越嘈,出来的樊佑跟着到了简余曼刚站的位置,而简余曼脸色很僵,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和他俩呈三角形,樊佑喊了靳邵大名,这很快就成了四边形。
“开窍啦?这么快就换了个人?早跟你说别白瞎那张海王脸。”他边走边打量着黎也,从头细致到尾,啧啧叹奇,她跟靳邵简直迷一般的同步,手抄兜,冷冰冰的脸,一米七的身高一米八的气场,看人淡得像看狗的眼神都一样。
三个人都在这哥到达的同时默契翻篇话题,黎也对着简余曼,话开个头:“道歉我只接受双向,其他想怎么解决,你说,我考虑配合,不然咱俩就斗着。”
简余曼手肘自然搭上了樊佑肩头,在她跟靳邵之间来回端量,笑对她说:“你还挺有风骨,斗着,”她讥刺地笑声,“我真想弄你,你还能翻身?况且,你欠的帐,想靠一个靳邵可平不了。”
樊佑征一下,冲靳邵吹个哨:“怎么回事儿?”
“她俩有过节。”
“你小子,”樊佑叉腰,咧着嘴,喉咙发笑:“上一个也跟余曼闹,你是跟我杠上,还是跟余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