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麦卡伦国际机场。
豪华的私密休息室, 江梵正在等待,看到哥哥进来,把酒杯放桌上, 勉强控制怒气地?说 :“你是想让我出局吗?”
江颂竹挥手, 示意属下在外?等候, 淡定地?走进去, 腿平稳地?迈出每一步。
从接手十二系后,江之贤马不停蹄在港澳、摩纳哥、黎巴嫩等地?连轴转, 到了拉斯维加斯,助理说四?少?爷已经在赌.场等一周了。
五天?来他一直避而不及,今天?回南楚碰见实属意料之中。
他坐到沙发, 通情?达理地?说:“不是我让你出局, 你来这里多少?天?睡了多少?个鸡尾酒女招待,整天?寻欢作乐,这件事父亲已经知道了,他认为你有失体面。”
江梵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不是江颂竹不理睬, 不说大洋彼岸的父亲怎么会知道。他愠怒地?盯着他, 少?顷,重新挂上笑?脸, “你是我哥哥,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你好好想想, 谁站你这边, 之前陈窈挑拨——”
“江梵, 我的忍耐有限。”
听到触动敏感神经的字眼,男人褪下温润和善的面具, 笑?容像像削尖的竹子,锋芒毕露。
“不要再说这种让人反胃的话。当年你明知道母亲想从我们两人挑一个折断羽翼却选择隐瞒,让我承受断腿之痛,你给我选择吗?这么多年你受尽呵护,我独自走在边缘,你给我过选择吗?”
冷酷的一面终于爆发在两人面前。
“站我这边,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可惜现在十二系的生意由我负责,不管你把我按着揍一顿还是朝我吐口水,我都不会分给你。”
“还有,不受陈窈挑拨,是因为你拿准——”江颂竹微笑?,慢慢说:“即使
我知道你不是父亲的孩子,也不会出卖。”
江梵脸上所有肌肉都耷拉下来,再无半分吊儿?郎当的模样,捏得指骨咯吱响,须臾才挤出一句话,“即使如此,你也是我哥,不是吗?”
“是,所以我不会出卖你,但你想从我这讨要什么东西,绝无可能。想要什么,回南楚凭本事找父亲要。”
手机铃声?响,江颂竹解锁屏幕,看到属下发来的照片,手下意识抚上脸颊,眼神变得深邃丰富。
背景在榆宁后山,正是丰收季节,树桠被沉甸甸的杏子压弯,临时建造的廊柱挂着用百合、非洲菊、散尾葵制作的花篮。
中间站着几对男女,左右各有几名裹着黑衣的矮壮妇人,手里拿着一大捧杏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迈着大步朝向她们,在他之后,是位头发颜色和杏子一样的姑娘,她的身躯也和杏子一样娇小玲珑,皮肤在缤纷的色彩里呈现可爱的奶油色。此时她踮着脚尖,后腰在紧身衣裙下显得格外?纤细,像随时准备跑起?来的小鹿。
“别?乱跑!”陈窈气喘吁吁地?喊。
江归一充耳不闻,三步一并跑到家仆面前,抢过她们手里的杏子,不去皮,送进嘴巴就是啃。丰沛的汁水从裹黑色真皮的手指淌下,流到手背纹身,沾湿了凶兽的大口。
他歪头,冲痴呆状的家仆笑?,“好、好甜。”
家宴上所有看到这幕的人,表情?犹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江二爷变成这幅天?真、冒傻气的模样。
“干什么呢你?”陈窈终于追了上去。
江归一再次从家仆手里抢了个杏子,剥开薄薄的皮,递到陈窈面前,笑?着说:“甜,母、母亲吃。”
哐当!
果篮砸落在地?,家仆们的嘴巴张开,下巴跟脱臼似的。
其他人也摔的摔,喷酒水的喷酒水,还有人直接撞到餐台,香槟酒塔叠摞的玻璃杯晃动,眼疾手快的家仆飞奔过去稳住台面。
场面一时呈现诡异的热闹。
而陈窈和江归一像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唇角同时翘起?不明显的弧。
他再次把杏子送到唇边,“母、母亲。尝尝。”
陈窈真想给江归一颁发奥斯卡小金人,从车上逼他叫母亲到自然接受,再到熟能生巧,适应能力非同一般。她心里琢磨着,就他的手咬了口杏子,酸涩的果肉直经味蕾直捣牙根,她揪起?眉毛,“好酸。”
江归一眼底的揶揄转瞬即逝,将她吃了一半的杏子扔进嘴里,边嚼边做出苦恼表情?,“真、真的好酸。”
陈窈无奈地?瞅着江归一,分不清他这会儿?是真傻还是假傻。瞟了眼他的手,垫脚从他西装胸袋取出软帕,“手给我。”
他吐出核,“再、再吃一个吧?”
她细致地擦拭他手套和手背的汁水,“你自己吃。”
江归一眉目染上笑?意,“哦。”
“归一回来了。”
听到讨人厌的声?音,他即刻敛去笑?意,展现懵懂迷茫的表情?。
仇舒悦穿着身质感雍容的京派旗袍款款而来,紧跟其后的吴贞芳也穿的旗袍,她的款式更贴身,勾勒出饱满的曲线。
江归一手臂的枪伤刚开始脱痂,陈窈只?礼节性地?略微颔首,继续擦他的手。态度称不上友好,但挑不出任何差错。
当时跳海时的枪响她听到了。
若其他系的人开枪,暂且不论?替儿?子报仇,江之贤既可借此由头顺利成除掉人,还可回收股份。他没动作说明开枪之人暂时动不得,或者即便动了也无利可图。
吴贞芳对江归一甚有惧怕,所以开枪之人大概率是背后有四?方王座仇家做靠山的仇舒悦。
“陈小姐,听说归一脑子撞痴了,把你当作他的生母郦沛白。”吴贞芳看了眼听见这名字就变脸的仇舒悦,笑?道:“我方才远处一瞧,还挺和睦,也不知道先?生来了看到这幕会做什么感想,还是听到归一叫母亲就睹人思人呢。”
她哎呀一声?,“诶,夫人,你说陈小姐会不会是郦沛白转世啊,这神态我真是越看越像啊。”
自从江颂竹接管十二系,她腰杆也挺直了,三天?两头找仇舒悦不痛快,报多年欺压之仇。
仇舒悦的手不自觉攥紧,冷哼道:“说些?牛鬼蛇神的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呢,先?生以前不是挺迷信?”
她不想搭理,转头看向江归一,继续试探,“归一啊,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归一现在手握重权,香饽饽十三系十四?系,如果他真傻了,背后虎视眈眈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吞食。
江归一扭头,突然抬臂猛推,力道之大,仇舒悦被推得趔趄着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脚,那道强势的力量再次紧逼,她在众人惊讶的眼神失去身体重心。
管家连忙去扶,“夫人!”
一只?锃亮的皮鞋踹上他的背,两人双双缀倒,栽进餐台的八米蛋糕,酒水哗啦倒地?。
临时加戏么?陈窈看着江归一的背影,目光审视。
“江归一!”仇舒悦不顾形象地?尖叫。
只?见身高两米多的始作俑者窜到那位和旁桌香槟塔一样高的女人身后,拉着她的袖子,肩部抖索着,语调结巴着,“母、母亲,我好害怕,她、她老打我。”
陈窈:“......”
众人:“......”
吴贞芳看了看浑身奶油,狼狈不堪的仇舒悦,又看了看躲到陈窈背后高出大半截的男人,低头捂住嘴,憋笑?憋得脸色涨红。
仇舒悦气汹汹冲到陈窈面前,体面不顾了,直接上手推搡,大喝道:“滚开!”
陈窈弱不禁风,被逼得连连后退,委屈道:“夫人,归一他傻了,您跟他计较什么?”
仇舒悦气炸,“他傻了?!骗谁呢?”
江归一稳稳搀住陈窈,反手抓起?餐台的食物、酒杯一股脑朝仇舒悦砸,嘴里还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滚开!坏女人!”
“母亲!她、她要杀了我!”
“救、救命啊!”
一时间鸡飞狗跳,但没一人上前阻止,乐不思蜀地?观望这场闹剧。
而这时从门?厅进来的江之贤,身后跟着的江弘义,以及诸系掌权人,脚下步子生了锈,目瞪口呆。
江之贤面色如常,眯着眼瞧了半天?,终于在江归一抄起?刀叉时,沉沉出声?制止,“闹够了没有?”
陈窈一听立刻压下江归一的胳膊,得到反击机会的仇舒悦已经失去理智,拿着盘蛋糕,嘴里叫骂着小贱人小杂种冲上前。
江归一挑眉,洞悉了仇舒悦的想法,迅速挡在陈窈面前。一盘蛋糕砸到他脸上,随后而来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当初那火怎么没烧死你!”
江归一偏着头,头发垂散,所有人的视觉盲点?,他平静地?舔了舔嘴角的蛋糕,眼神如同见即将奔赴刑场斩杀罪恶之人的刽子手,麻木中透出几丝兴奋。
仇舒悦破口大骂:“就该把你和你那短命的妈一起?带走!”
管家表情?一变,扯住仇舒悦:“夫人,慎言呐。”
然而已经晚了,走过来的江之贤一巴掌甩向仇舒悦脸,打得她整个身子侧翻,厉声?质问?:“他是杂种,那我是什么?”
仇舒悦不敢置信江之贤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但她不敢反驳江之贤,捂着脸边哭边骂:“是他先?动手的!你没看他朝我扔了多少?东西!他就是装的故意报复我!你还要偏袒这神经病……”
江之贤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她撒泼。
演戏演累了,中场休息,陈窈端起?餐桌剩下的酒杯抿了口。
谁想,江归一并不善罢甘休,老戏骨上身,捂着脸,迈着两条逆天?大长腿走到江之贤面前,掉下几颗眼泪,悲伤万分地?说:“父、父亲......她又、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