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叔, 麻烦您先?离开。”江归一的语气彬彬有礼,甚至称得上温
和。但他的眼神,那是隐忍到极点, 随时要爆发的状态。
“场子开这儿?——”
砰!
男人一脚踹得赌机外壳碎裂, 暴躁吼道:“滚!”
浸淫东南亚多年的人哪有怂货, 吴汜本?就因陈窈的话对江归一怀恨在心, 当即抄起家伙。
“操你妈的!”
骂声和寒光一并激荡,两边的人以陈窈为界, 未形成对峙,横着?的刀口就架在吴汜的脖子前。江归一甚至还揽着?她的肩膀,侮辱性极强。他淡淡地说:“去操吧。”
郦沛白坟头的树都长了三米高。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去死吧。
吴汜目眦欲裂, 心里那杆秤愈发倾向陈窈,毕竟对比江归一,她可?信度更高,一位单纯想和他互诉衷肠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可?惜, 她心爱的人要为她的失言付出代价。
葬礼就在三天后, 何须跟即死之人计较。吴汜率先?收家伙, “你们好好聊。”
他同情?地看了眼缩成小鹌鹑的陈窈,带着?下属离开。
江归一用刀敲了两下赌机, “闻确,十米之内我不想看见其他人。”
“是。”闻确边琢磨什么事?让江归一不高兴, 边吆喝兄弟们清场。
“你们也滚。”江归一看着?秦倩和岳山说。当察觉他们表露出一丝犹豫, 他冷笑道:“怎么, 别人身边呆久了, 我的话不管用了。”
秦倩心一惊,连忙弯腰鞠躬, 拉着?岳山退至十米开外。
等?场地只剩两人,那把刀指向陈窈,和那日拳击馆门口一样,抬起了她的下巴。男人的眼神冰冷、充满审视,以及压抑的怒火。
“解释。”
陈窈想过江归一会察觉到端睨,毕竟整个江家也就他和江之贤智商高点。她装傻充楞,“解释什么?”
缄默。
他们侧边赌机碎掉的屏幕信号断了几?个瞬间,屏幕卡顿,出现斑斓杂色。
“陈窈。”江归一叫她的名?字。
——你想杀我?
——你有没有良心?
话到半途,却像锈住般,侵蚀喉咙,让江归一什么也说不出口。
过去常常有人问。
江归一,你有没有良心?
他的回答是“哦”“没有”或“要良心有什么用”。
良心,是人与人相处的情?感连结。
“爱的能力”来源于良心,就像人的内在灵魂来源于身体,良心是情?感、爱的化身。同时也会让人承受无回应、不被爱的痛苦。
江家就是体现良心正反两面的地方?,表面光鲜亮丽,实际真正意味上得偿所愿的人,没有。
哪怕站在金字塔顶端,呼风唤雨的江之贤,还不是永失所爱。
世界上最大的冒险,就是用良心去爱人。
摆脱良心,没有道德的顾虑,没有罪恶感,没有敬畏之心,那意味着?,没有弱点。
所以他强大。
凌驾众人,支配自己和他人的欲望,掌控全局。
无需矫枉过正,从不期待荒漠凭空长出一棵树。
况且,这是好事?。
他引以为荣,认为这是天择,脱颖而出的天赋。
不必履行对其他人情?感依附的义?务,过去的光阴都花在如何把游戏玩得出神入化,活着?就像一场大型棋局,生命是竞赛时间,其他人都是棋子。
赢,才是核心。
策略、利润、性快感……
都是利用其他人,利用自己,得到的战利品。
所以,江归一轻易猜到陈窈找吴汜的目的。
策反、混淆视听?,通过吴汜牵制他,除掉他。
应该报复她,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手中这把刀再往前几?公?分,就能划开她的皮肤,就能欣赏她惊惧的眼神。
可?为什么想问,你有没有良心啊陈窈。
为什么呢?
放过她一次又?一次?
和她亲密接触一次又?一次?
花掉太多钱?
还是,本?可?以等?十三系烂摊子处理?完再赚得盆满钵满,为了把她的漏洞抓在自己手里,提前接下十三系,每天和那些蠢得跟猪一样的高层对骂到凌晨。
难道因为还没处理?工作马不停蹄赶过来,她满腹算计想复仇,他却得晚上加班?
江归一心思百转千回,仍在无边际的绵延。
理?智恢复,他的目光静而凝,落在陈窈脸上,渐渐看出一种迷惘与无奈。
掌在她肩膀的手收紧,力气大到让她因疼痛拧起眉。
空调风口送来一阵风,她的发梢拂过手背,衣鬓香味漫散开。
他如梦方?醒,松开她的肩,看了眼皮肤的指印。
继而,刀锋反转,握进自己掌心,毫不犹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陈窈眉尾稍抖,歪头打量着江归一莫名其妙的行为,脸上流露出真实的表情?,讶异、不解,有点不可?思议。
江归一扯下领带缠好没有无鞘的刀,坐下,腕搭膝盖,面无表情?看着?她。
血流经掌纹,往下滴。
“左边口袋的烟拿出来。”
陈窈乖乖照做。
“烟。”
“火机。”
“点上。”
他说一个指令,她执行一个。
完全没因为他受伤不方?便,主?动提供帮助,或担心他的伤口。
陈窈看了眼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心里感叹他身体素质真牛。
如果心血来潮想养崽,江归一的优质基因肯定是最优选。
这么一想,他死掉还挺可?惜。
他不说话,她不想自讨没趣,往旁边坐,专心致志地玩赌机。
烟气氤氲雾光靡靡,在指间明昧扑朔,也为江归一的侧脸轮廓染上异样的色泽。
他踩熄烟,搂住陈窈的腰,像提小蛋糕似的往上一提,放到自己大腿。
一个吻落在她肩膀,勾着?暧昧的情?愫。随后而来的是牙齿,沿着?脖颈的弧度,包含无法得偿的诉求,无从克制的欲望,有些急躁,唇齿磨损皮肤,酥麻和痛感鲜明。
陈窈歪头躲,江归一握住她纤细的脖子,一只手抓住她的腕,重重扣在赌机的玻璃。
彻底围困的姿势。
生理?反应搞得陈窈头脑发晕,有些看不清荧屏的数字,原本?挺直的腰,不自觉软滑在他的胸膛。
他一路撕咬到耳边,低哑的声息烫得耳根痒,“小废物,我不介意你玩游戏,但聪明人得搞清楚主?人的底线在哪。”
“倘若再有下次,我会亲手解决你,懂吗?”
果然猜到了。
陈窈嘴角扬起,“二爷,您肯定误会了。我找吴汜是想利用他牵制江之贤。”
这就是她,聪明谨慎,谎话信手拈来。
江归一下巴搁在她肩窝,抚摸她修长笔直的腿,敷衍道:“什么招?”
陈窈嫌弃地看着?腿上的血迹,“声东击西。”
“凡战,声者,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使敌人不知其所备,则所攻,敌所不守。”
“您知道,赵妄铭其实是江之贤动手杀的吗?”
“怎么说。”
“柯丽露是他的人。”
江归一:“......”
“如果吴汜这次分散江之贤的火力,我的安全隐患解除,如果他拼得鱼死网破,您就可?以上位了。”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没想到你这么为主?人着?想,想了这么久,费了不少心思吧?”
陈窈笑吟吟,“还好。”
江归一知道自己有无数种方?法逼迫陈窈,就像他对别人那样,可?他却在这里浪费口舌,甚至没有动粗,也没有把她拎到卫生间*一顿。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如果有天我无法动弹,没有还击能力,或者脑子不好使了,你会杀了我吗?陈窈。”
陈窈轻轻一笑,“二爷,我在您心中就是这样的杀人狂魔吗?还是说您以己度人?再这样我可?伤心了,在我心里,您可?是一位不错的人。”
正在扣陈窈超短裤腰带的江归一听?到这话,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之前说我是贱人。”
“那是爱称。”陈窈面不改色,“在我心里,您非常不错。”
难道真的误会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表达对他的看法。
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有
人评价自己“不错”。
不错这词太宽泛。
江归一喜欢更确切的答案,追问道:“什么不错?能力不错?经济实力不错?身手不错?脸不错?身材不错?床技不错?”
陈窈:“............”
自夸,自我认知过于良好。
其它就算了,最后一个他怎么说得出口?
横冲直撞,强硬、沉重,几?乎将人凿穿的角度和蛮力。
男人不满意她走神,狠狠咬薄背的肩胛,“说话。”
陈窈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忍了忍,“某种程度,都挺不错。”
江归一从小听?到过数不清的恭维奉承,真心实意和虚假情?意都有,但从陈窈嘴里吐出的夸赞让人特别舒心。他笑了,不明含义?地说:“不错。”
误会解除。他愉快地捋她的头发,“给你个友好建议,下次设计前,好好想想,支撑江家这样的家族的骨骼是什么,不然计划都是纸上谈兵。”
陈窈歪头,模样天真单纯,“江之贤是心脏,十四个系是维持运作的细胞,钱是血液,权力声望是肌肉,底下的员工是分布运输的神经。骨骼,骨骼是信息网?”
“对,你的信息太滞后了,小废物。”江归一的目光透出欣赏,“柯丽露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