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阴雨天?, 江颂竹去美国唐人街办事,管良取车之际,他站在一家老旧电影院门口避雨, 充斥忧郁冷色的街头, 一位小姑娘闯进?视野, 她?没带伞, 雨水落在肩头溅起透明水花,鸦青色围巾遮住了她?下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漫着雾气、异常冷漠的眼睛。
并肩站了会儿,她?转身走进?电影院,他坐车离开。
回国前他再次去到那家电影院, 再次碰见?她?, 隔一个座位,他们观看?了同一部电影《闪灵》。
后来再见?到她?就是在江家了。
进?病房发现她?的意图,于是在父亲面?前做了次推手,他想成全她?, 利用她?牵制仇舒悦。
那天?她?在江归一的房间, 他没拆穿, 可后来她?将他认错,他才发现她?根本不记得自己, 既然她?与另外一个人没见?过面?,抱着好奇的心态参与了她?的游戏做顺水推舟的人。
令江颂竹没想到, 陈窈竟然发现吴贞芳与江弘义的奸情。如果她?为了那位置铲除异己, 如果她?说出去, 等待母亲、等待他的结果可想而知。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这是他从小接触的生存法则。
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要?怪她?就怪她?愚蠢错认他。
可他心软了, 管良百般提醒,不要?进?去,不要?出头,您忘了腿怎么断的了吗?
“等下擦点药吧。”
脸上火辣辣的位置被有些冰凉的手降温,陈窈又凑近了点,江颂竹断触的目光蜷缩,心跳怦然,慌乱抓住她?的手腕。
陈窈不解地看?着他。
似被烫到,江颂竹赶紧扔开她?的手。
这女?人并不单纯,平日的小白花形象都是伪装,他冷静下来,领会了她?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手段。
她?是不是猜到他其实不是甄先生。
而且她?提起在看?守所待过,但她?的两份履历皆无任何污点。
她?究竟是谁?
她?真的是陈窈吗?
“怎么了?”
“没有。”江颂竹摸了下膝盖,默然几秒,当脸上的巴掌印不存在,露出往日俊雅温润的笑容,“赵妄铭死了,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看?来那几巴掌还?没把他打醒。陈窈笑了笑,坐回原位,巧妙地绕开话题,“您之前说,和江归一既是朋友也是宿敌,他现在掣肘我让我寸步难行,您不出手牵制吗?”
江归一始终是定时炸弹,以她?目前的能力玩不过他,只能借助外力。江颂竹是最好的人选,希望他比江亚卿给力。
“你想我怎么做?”
看?到橱窗外陆陆续续走过人,她?看?了眼墙壁的挂钟,将甜品盘和支票一起推向江颂竹,悄悄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今天?到此为止,“那一向是您该考虑的事啊,甄先生。”
不等他回答,起身走出咖啡厅。
回到一层,搜查结束的秦倩和岳山正在找她?,她?捂住肚子佯装自己不舒服,捏造刚刚离开的动机。
吴贞芳看?着陈窈。
过探测门时她?分明看?到江颂竹的背影。而且昨夜他一反常态讥讽回嘴,问她?为什么连江梵都可以争,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子唯独他不可以。
打量着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吴贞芳表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陈窈看?她?一眼,她?连忙关切地问:“陈小姐,没事儿吧?”
“装什么金贵,”仇舒悦冷哼,“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就你不舒服。”
“不一样,江先生带我吃的。”陈窈小声嘟囔。
众人俱是吃惊地看?着她?,从陈窈进?榆宁,面?对仇舒悦的冷嘲热讽向来骂不还?口能避则避,今天?居然反击了。
显然这种炫耀惹恼了仇舒悦,她?眼睛冒出火,但不知为何撂下句“看?你还?能得瑟几天?”就带着管家拂袖而去。
陈窈听懂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暗杀不日便会找上门。
赵妄铭在泰国身亡,以江之贤的性格绝对不会带他的遗体回南楚,那么出邮轮赵妄铭出殡那日就是仇舒悦心中制造混乱的最好时机。
她?轻而易举推算出结果,沉吟片刻,和吴贞芳告别后前往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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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抽查人员,江家高?层和直系都被传唤到邮轮第六层会议室,椭圆形会议桌的首位坐着的男人梳着油亮背头,五官周正,拥有一双魔术师般修长柔韧的手。他是十二系掌权人千王邓六奇,大部分时间在港澳、摩纳哥、黎巴嫩等赌业发达的国家,是江家与盛义集团钟家的枢纽,而暗地则掌控亚洲规模名列前三的□□。
说实话,邓六奇喜欢鹬蚌相争渔人获利,江之贤个老狐狸不知道葫芦里装着什么毒药,赵妄铭的死也蹊跷,留下十三系一堆烂摊子。
那么多钱没了命怎么享受,养那么多漂亮女?人再多几位身体也受不住。
这高?位现在就是活靶子。
邓六奇看?了眼坐在沙发喝茶的江之贤,又扫了圈圆桌的豺狼虎豹,心里骂得很脏,挥挥手示可以开始了,笑着说:“十三系可不如表面?那般风光。”
zh集团旗下的十多个主要?子公司的年度报告,报表跃然电子屏。赵妄铭的秘书开始进?行汇报工作。
在场都是商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听出不对劲,利润起伏,股价跌涨正常,只要?大体稳定就行,可这zh集团的利润增长了30亿,一年前开始股价却跌了80%。
赵妄铭就是土匪又不精通企业管理,谁知道集团里有没有脏手?万一再把自己的公司拖垮岂不得不偿失?香饽饽成了烫手山芋,谁敢接盘?
议论?声此起彼伏。
邓六奇咳了声,“想必数据很清楚了,虽然zh集团影视娱乐产业这几年扩展了非常多,风险也非常高?。我想了个法子,大家情同手足,不如一起托起zh,等它恢复正常再决定谁来做这个位置如何?”
笑话,等托起来了,他邓六奇掌权,十三系最后还?不是收入他囊中。
“地产流动资金少,政府还?压着十几个亿,我就算了。”
“运输业不景气,有力无心啊!”
“我们那业务压得比山高?,哪有时间
管十三系。”
……
吴汜看?着卖惨的众人冷笑,邓六奇早知如此,扫了眼江之贤的四?位儿子,说出第二个方?案,“既然大家没精力,不如把这机会让给晚辈,给他们练练手?”
众人交头接耳半响纷纷表示赞同,可是交给谁成了问题。十三系底下那群人皆是亡命之徒,而且经营权还?在江归一那疯子手里,谁有能力管束他们?
江亚卿背后有仇舒悦的娘家支撑,心高?气傲惯了,当即说自己不行。
吴贞芳告诫过江颂竹和江梵,现在万万不能触碰江家的权杖,江梵双手举起嬉皮笑脸地说我退出,眼见?江颂竹没反应,用脚踢了下他的椅子。
江颂竹瞥了眼左手边。
桌面?的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男人撑着头,一只手屈起漫不经心地点着平板,屏幕上的俄罗斯方?块变换形状,降落的每一块卡得严丝合缝。
沉吟须臾,江颂竹也摇了摇头。
三位少爷的反应也在邓六奇意料之中,他笑眯眯地说:“归一。”
“散会了?”
众人:“......”
邓六奇无奈地重复一遍刚刚的决议。
“嗯,可以是可以。”
老家伙们等着后半句。
江归一的食指伸进?方?形酒杯抵住冰块,悠闲地转圈,玻璃和冰折射的光衬得那双纹着饕餮的手漂亮又野性。
“但各位应该知道。”他缓缓抬眸,严肃认真地说:“我是穷鬼,没钱。”
众人:“......”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
男人视而不见?,“不如各位叔叔伯伯借我点钱。”
众人脸上均是掺了骂娘的无语。
邓六奇心想这方?案自己提出来的,总不能搁浅,他慈祥地问:“归一啊,你想要?多少钱?”
男人竖起四?根手指。
邓六奇顿时眉开眼笑,“区区4个亿!那有什么问题!”
冰块与玻璃杯碰出清脆响声。
“您当我是傻子吗?”
江归一双手交叠垫着下巴,指尖还?滴着水,他唇角上扬,语速放慢。
“40个亿。”
“少一分钱,这颗毒苹果,谁吃得下,谁吃。”
威胁加敲诈。
邓六奇的笑容消失,众人心里又骂了次爹。
江归一微笑,“放心,我会还?的。”
经过两小时的激烈辩论?博弈,江归一舌战群儒,气得人血压飙升,甚至有位吃了粒速效救心丸。
“归一。”江之贤沉声道。
江归一叹息了声,终于松口,“其实平摊下来真的不多。”
“30个亿,不能再少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吴汜全程沉默,神色阴郁。江之贤捏眉心,低声对江弘义说:“这孩子,估计心里底价就是30个亿。”
江归一谦逊地表示今天?受益良多,以后有机会向各位请教?,烦请各位按时打钱,然后说自己饿了,拎着那把刀大摇大摆地走出会议室。
门口等待已?久的双胞胎翘首以待,“二爷!”
“区区十三系外加30个亿,激动什么?”
男人抱着刀,黑发随海风飞舞,容颜俊美无双,神态轻蔑傲慢,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君主。
双胞胎异口同声:“我操!”
只有他们知道十三系的股权早被国外公司收购。
这30个亿简直白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