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来了!铁男脚下生风了不成, 消息传得恁快。”
萧元宝出门来,一头就撞见了前来的萧护。
“家里忙完我无事就自先前来了,半道上撞见了回来报喜的铁男。”
萧护面有喜意, 高兴了一路, 时下心情才平和了些。
其实于祁北南中了秀才,他就已然很满意了。
但话说回来,谁又会嫌女婿能够更出息些。
他语气愉悦,急见好女婿, 没瞅见人,不由得问:“北南人呢?”
说起祁北南,萧元宝脸又一阵发红, 说道:“在、在书房里呢。”
萧护见萧元宝有些奇怪。
面红耳赤, 嘴上磕巴, 又还刚从书房那头出来。
他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转又看向萧元宝, 立变了脸色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萧元宝立马睁大了眼睛:“没、没有啊。”
萧护默然, 转道:“没有就好。他要敢抖起来欺负你, 定然告诉爹。”
萧元宝连忙道:“没有的事, 哥哥一直待我都挺好的。”
萧护道:“那便好。我去寻他说说中举的事。爹有些日子没吃你做的菜了,做点卤肉给爹午时下酒吃吧。”
萧元宝笑着应了声:“家里还有外头送的羊羔酒, 可好了,阿爹一会儿喝。”
萧护大着步子去了书房, 祁北南正在把州府上送过来的匣子给收拾好,转头就见着萧护还真来了!
他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 微有些不自然的喊了一声:“萧叔。”
萧护点点头:“一路上都听铁男说了你何其出息, 倒是可惜了我没早些过来瞧见热闹。听说里正家的光宗也中了。”
祁北南请萧护坐下,又与他倒了一盏子茶汤。
“光宗是好苗子, 读书刻苦用功,上榜也是应当的。”
萧护道:“这些年你俩一同读书,相交甚好,如今一同中举,真是一桩大喜事。”
祁北南笑了笑:“若没有萧叔一应的支持,我这些年也不能安心读书。时下有此成绩,总算是不枉昔年许下的诺。”
萧护看着玉立青松般的祁北南,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婿,再是没有让人比之更满意的了。
他由衷道:“你是个重信重诺的好孩子,我把小宝交给你很放心。”
说罢,他又试探道:“你可把婚约的事情与他说了?”
祁北南未敢隐瞒,毕竟将来成婚还是要萧护点头的:“我前些日子已经与他说谈开了,他没有旁的异议。”
“你俩一起长大,一道这么些年,心中有情,定是会走到一起的。”
萧护是个过来人:“不过你俩能说开把事情定下,我也格外高兴。待着商定好甚么时候成亲,与我说一声便是,我没有旁的话说。”
萧护语气和缓,言语间可见对这桩婚事的满意和期许。
祁北南听着,心头格外的舒畅。
“只一点……”
萧护忽的话锋一转,面色也变得严厉起来,他目光凌凌的看着祁北南:“成亲前,你不能动他。”
都是男人,萧护还能不晓得。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斯文自持谦逊有礼的,实际内里底子上也有一个样。
祁北南眉心一动,明年四月便是春闱,三月就得出发进京赶考,待进了京,耽搁的时间就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了,少不得月余。
如今已然九月上了,他犹嫌与小宝能一道的日子不长,就又得别居两地。
要是老丈人再把他领回了庄子上去,那岂不是更聚少离多了。
这如何使得。
他顿了顿,道:“是。”
萧护见他没有着急忙慌立马答应,姑且还有点可信度。
如今,他没有在山里营生,这几年与人打交道的多了,人也圆滑了些。
见祁北南乖顺,并没有因为中了举便目中无人,便又道:“眼看着就要春闱,时间紧凑,也是不想你因旁的分心。”
祁北南淡淡一笑 ,心想他这萧叔打一巴掌再给颗枣的功力功力全然还不够啊。
不过能如此这般,也是不错了。
“我晓得萧叔是为了我好。”
祁北南诚然道:“您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萧护在城里吃了午食。
午间萧元宝做了两道祁北南和萧护都爱吃的菜。
因一时忙不过来,他没做多少,便喊赵五哥去酒楼里提了几个好菜回来。
他和祁北南住在城里,得闲时还常有出门打个祭,城里酒楼的菜倒是不觉多稀奇了。
萧护少有在外头吃,买几个菜回来,他吃着口味新鲜,倒是还爱吃。
家里人不多,祁北南又不爱扎炮竹,如此一家子吃顿好的,便算是庆祝了。
外人瞧来也太冷清了些,不过一家子反倒是都挺乐意这般的团聚,没有恭贺应酬之扰,下午些时候才回去。
秋里头庄子上忙,离不得人,不过打今年起赋税就减免了,家里不再缴纳田产赋税,能省下不少事不说,纯纯进账,实在是喜人。
这样算来,庄子上一年能进一两百贯的账,便是抛却开销,也还能有百贯之数。
如此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祁北南嘱咐了萧护,现今他中了举,有了免除田产赋税的资格,少不得会有人想攀附。
如若有人使好,请求予以庇佑,不要轻易应承理会。
萧护倒是晓得会有些商贾农户看中减除赋税的好处,会拖家带口依附于举人大相公手下。
原本要缴纳朝廷的三成或是四成的赋税,缴纳一半或是大半给举子老爷以做供奉。
如此一来,自还省下了一半的赋税。
而举子也可从中白获得一半的供奉。
民间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
萧护不大懂得那些士商的弯弯绕绕,祁北南既然说了不让这样的人前来依附,那他就不让。
于这些事情上,他的头脑,自是远远不如祁北南。
再者庄子上已经享受了减免田产赋税的优待,家里并不短缺银子,他心头觉着确实没必要再受那些商户农户的好。
在宅子门口送走萧护,祁北南瞅着两只眼睛还望着牛车远去的哥儿。
他虚咳了一声,待着人听见他的动静转身时,却不理会人自行折身进屋去了。
萧元宝看着自顾自就回宅子了的人,他迷糊了一下,跟着过去:“干嘛也不喊我一声。”
祁北南不说话。
萧元宝几大步上前去:“我与你说话呢。”
祁北南这才停下步子,他负手看着萧元宝,说道:“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么?”
“啊?”
萧元宝疑惑:"中举的大好日子,你干嘛要生气啊?"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你说呢?”
“嗯?”
萧元宝不知所以。
“你还真去告发我呀?”
“啊?我哪有!”
萧元宝圆了眼睛,旋即他又意会到什么,问祁北南:“爹爹训你了?”
祁北南默着没说话。
萧元宝见状,反倒是抿嘴憋不住笑。
“还笑!”
萧元宝耸了耸肩,学着祁北南的语气道:“就是老丈人来了我也不怕~”
祁北南见此垂下眸子,好似是觉着有些被打了脸面。
萧元宝难得见祁北南如此,本想再笑张口话他两句,不想却一下子被祁北南捉住了手,他稍一使力气,自就不受控制的往他扑了些过去。
看着不过两寸距离前身姿挺拔的人,几乎能将他给倾覆了去,他立不敢笑了。
“这么说来真是你告状了。”
萧元宝连忙摇头:“真没。”
祁北南看着人,微扬起眉:“想你也不当那么狠心。”
“那爹爹真训你啦?”
“那叫警示敲打,不叫训斥。”
祁北南道:“说若我不老实些,还要接你回庄子上呢。”
他转牵住了萧元宝的手:“我可舍不得。”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没好意思看祁北南,耳尖微热。
九月上旬,祁北南都在忙碌之中渡过。
出榜后次日,先去了一趟县府。
除却州府下发的文牒奖励,县上也预备了奖赏。
举人在县里更为紧俏,得到的厚待礼遇不比州府上差。
尤其是祁北南作为此次乡试的解元,出自岭县,可谓是让县里大增光彩。
届时学政和县公在教育选举这一块儿的政绩上也会可圈可点。
如此,县上自少不得对举子的奖励,以此也能勉励旁的读书人,更为用功科考。
祁北南便又得了县上三间空置的商铺,铺子在闹市的柳叶街上。
除此之外,另有县郊一处私林。
值得一提的是,私林周遭有二十亩的荒地可开垦出来种粮食。
于旁人来说这些荒地算不得是多好的奖赏,但祁北南有田恳,全然可以变废为宝。
其余几个举子便一视同仁了,一人得了闹市外的一间商铺,二十亩荒置田地。
这两年土地可见的紧俏起来,像是那般开垦好的肥田旱地,已然极少的拿出来作为赏赐了。
且朝廷对那些犯事的士族官宦的惩处,也愈发的喜欢从没收罚处资产上下手。
能得些荒地作为赏赐,也不差了。
没两日,祁北南又与几位举子一同到学政府上参加谢师宴。
接着到县学里做讲学,谈说秋闱考试的经验,鼓舞勉励县学中的读书人。
这厢就去了几日时间,稍稍得了些空,回了庄子上,又好生宴了乡里的贤达耆老。
祁北南虽是不爱这些应酬,却也不能不办。
到时候教乡里的人以为他中举抖起来了,面上虽敬重他是举人老爷,笑脸相迎,可背地里难保没有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