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地下一层
    勤勤恳恳的小精灵们在厨房炉灶间忙碌，厨房正在全力准备年终晚宴，浓郁香气充盈整个房间，静静燃烧的火焰舔舐锅底，发出明显的咕噜噜沸腾声响，里面正在熬制高汤。
    一只家养小精灵站在旁边，身穿整洁的小裙子，两只瘦长的手握紧比他还高的汤勺，摇摇晃晃地搅拌，偶尔挥动手指调整锅底的火焰，确保高汤保持在合适温度。
    与两年前刚来到霍格沃茨时相比，闪闪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很多，睁大眼睛盯着汤锅，表情专注，只有被水汽熏得不停眨眼的时候，有些像是曾经以泪洗面的那段日子。
    “咯咯咯……”
    梨子尖细的笑声响起，厨房木门应声打开。
    家养小精灵们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去。
    走进厨房的是一位黑发黑瞳的年轻巫师，身上穿着绣有格兰芬多徽印的制式巫师袍，身量修长，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一双眼睛灵动深邃，在昏暗的厨房里泛着微光。
    “摩根先生？”
    站在汤锅旁边的闪闪歪了歪脑袋。
    洛伦的目光从小精灵身上掠过，看了眼正在沸腾的汤锅，水泡沸腾时会有滚烫的液体飞溅出来，冒着白气，他不由微微皱眉：“怎么不用魔法搅拌，这样容易烫伤吧？”
    “闪闪喜欢这样搅拌，而且闪闪很小心的，不会烫伤。”
    家养小精灵闪闪小声应道，将汤勺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跳下锅炉，小跑着迎了过来：“摩根先生是来找小麦的吧，他昨晚值守厨房，现在正在休息，需要我去叫他吗？”
    “多比呢？”
    “多比在偷懒。”
    洛伦顿时乐了，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小麦不工作是在休息，多比不工作就是在偷懒？”
    “因为多比正在变坏。”
    “你们以前不也觉得他是坏家伙吗？”
    “现在更坏了。”
    闪闪绷紧了脸，非常严肃：“他听小麦讲了那些书，听信了邪恶麻瓜的蛊惑，找到邓布利多校长要求一天只工作8小时。”
    “邓布利多答应了？”
    “答应了。”
    “真是个坏家伙。”
    “没错没错……”闪闪不住点头，仰头看他的眼睛晶亮，对此表示强烈谴责，“我们要薪水本来就很过分了，他还不愿意全心全意的工作，这种行为是对邓布利多先生的背叛，也是对霍格沃茨的背叛！”
    “我的意思是，多比竟然只为自己争取八小时工作制，小麦也对此没有异议，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果不从根源制度上解决问题，群体中少数小精灵获得优待，多出来的工作只会分摊给其他小精灵吗？”
    “……”
    闪闪表情有些呆滞，仰头傻傻看着他。
    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摩根先生。”
    一个略微急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洛伦转头看去，小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眉头拧在一起，神情焦急地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这种做法存在弊端，当时多比听我讲解麻瓜社会劳工关系演变，觉得这是人类正常待遇，就去找校长提了，邓布利多先生没有简单地直接答应下来，特意咨询过我的意见，询问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改革办法……”
    小麦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叙述，焦急情绪逐渐安定，语速放缓，一边梳理思绪，一边讲述当初的情况：
    “可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麻瓜们的办法无法直接套用在小精灵身上，而且其他小精灵也没什么反抗情绪，他们尽管唾弃多比的行为，却甘愿做更多的工作，甚至引以为荣。”
    洛伦笑了笑，没有过多发表看法：“不用这么小心谨慎，邓布利多又不会把奴隶主那套用在你们身上，即将接任的麦格教授也是温柔的人，不用担心被解雇驱赶出学校，既然没有难以承受的后果，就应该甩开包袱大步往前才对，有什么不确定的去问问布巴吉教授，有什么想法就试试嘛。”
    “我……我知道了。”
    “以后的束缚和限制只会更少，留给你发挥的空间只会更大，你的同伴们普遍怀着错误观念，用我们的话来说叫做愚昧，不要因此厌烦和讨厌他们，把你要做的事情解释清楚，他们不明白就反复讲解，了解熟悉他们的性格，带着他们去做，引导他们去做，之前他们讨厌赫敏，我看现在也有几个小精灵带着赫敏给的手套了嘛……”
    洛伦还是唠叨了几句，回过神来，发觉闪闪已经回去继续看火了，显然是接受不了他们的观点。
    他只觉得好笑，转头看向小麦：“这次过来是特意来跟你告别的，我和赫敏就要毕业了，年终晚宴结束就要离开学校。”
    “摩根先生……”
    小麦有些呆住了，仰头望着他，愣然出神。
    与摩根先生认识好几年，多多少少了解他的性格，小麦心里很清楚，他曾经认定的主人不会收下一位家养小精灵奴仆。看过那么多的书，看过那么多的影像资料，他的观念思想也多多少少受到影响，无法再像几年前那样，坚定地做个奴隶。
    “这是什么表情，我们只是毕业，又不是生离死别。”
    洛伦做出嫌弃地样子：“暑假如果有假期，可以到我家来做客，至少贝茨爷爷非常欢迎。如果我的计划顺利的话，以后可能还有事情要拜托你帮忙……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于是小麦脸上流露出灿烂笑容，重重点头：“嗯！”
    ……
    离开厨房往走廊更深处走，有条过道白天也点着蜡烛，却并没有照亮周围，反而让地下走廊更加昏暗。
    那是一种细长诡异的魔法蜡烛，蜡油燃烧时闪着幽蓝泛黑的微光，照在活人身上透着丝丝凉意，显得阴森森的，越往里走气温越低，过道拐角或者看不见的阴影中，仿佛有细小的声音在低声讨论，窸窸窣窣的。
    “差点……尼古拉斯·波平顿爵士？”
    洛伦略微顿挫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噢！谁叫我？”
    一道更加粗粝的声音响起，一颗脑袋忽然从天板垂了下来，上面连着半透明的虚幻筋肉，嫩红血腥，差点没头的尼克慢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哦，洛伦，我亲爱的朋友，这个时候来找我，你也来欣赏我新写的剧目吗？”
    “呃，尼克——”
    “真拿你们没办法，我知道你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但我亲爱的朋友，戏剧的初印象最好留在舞台上，提前看过剧本会破坏神秘感。”尼克絮絮叨叨的，如果不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旁人或许觉得他为此感到苦恼：“不用等待太久，万圣夜前夕，睡一觉就到了。”
    “尼克，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什么？”差点没头的尼克顿时停住了。
    洛伦认真看着他的头，声音温和：“尼克，我们毕业了，暑假结束后不会回学校了。”
    “哦，毕业了。”
    尼克轻声重复一遍，直挺挺地飘在半空，脸上怀着奇异的表情，似乎是忧伤，似乎是悲哀：“那你下个万圣节不能再看我的剧目了，还有圣诞节桃金娘的剧目，复活节也不行，也没法参加我510年忌辰晚会，以后都没机会了……”
    “或许你以后会登上更大的舞台呢。”
    洛伦笑着打趣。
    其实活人和幽灵的分别没那么感伤。
    尼克停留在霍格沃茨已经五百年了，只有最开始的几十年会铭记那些印象深刻的学生，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霍格沃茨就是这样，每年都有新生入学，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那种蓬勃的生命力能够让幽灵体会到活着的感觉。每年都会有学生毕业离去，有的人以后可能回学校看看，有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这种长久分别的情绪，也是生命力的一部分。
    只是想起洛伦·摩根，赫敏·格兰杰，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西莫·斐尼甘这些已经熟悉的面容，想到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些人了，尼克还是觉得这具空洞虚幻的身躯有些发冷，没有感觉的胸膛泛着轻微的抽痛。
    他们跟过去那些学生不一样，一年级就在学校饲养火龙，对付几百年来最强大的黑巫师，二年级追寻蛇怪，连他也差点遭殃，还有三年级，四年级……
    这么多鲜活生动的活人，以后只存在记忆里，而幽灵残缺的灵魂无法铭记，只能任由他们逐渐褪色，逐渐变得跟过去几百年里的其他学生一样，也许这些学生以后有功成名就，载入史册的，还能在魔法史课堂上听见他们的名字，而那些没那么惊艳的，就真的从幽灵的记忆里消失了。
    尼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好几次，扶也扶不稳。
    最终只能缩进角落的盔甲里，闷声闷气地发出声音：
    “还有年终晚会，你能看见新剧的前三幕。”
    “好的尼克，我很期待。”
    洛伦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幽灵的房间。
    临到点着幽蓝蜡烛的门口，一阵沁骨的寒意袭来，烛光轻轻摇晃，照出一个瘦巴巴的幽灵。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离别。”
    这位幽灵身穿长袍，上面布满银色血迹，戴着一副镣铐，身躯略微透明，一双黑眼睛睁得溜圆，声音嘶哑：“几百年来一直是这样，无法面对别人的告别，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告别。”
    洛伦当然认识血人巴罗，只是跟这位幽灵不太熟悉，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有些诧异：“没想到巴罗先生心思这么细腻。”
    “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你说。”
    “邓布利多能够把幽灵送去那个世界，对吗？”
    “那个世界……”
    洛伦挑了下眉毛，陷入思索。
    毫无疑问，幽灵口中的那个世界当然是亡者的世界。
    邓布利多的魔法造诣早已达到传奇巫师的标准，先后见证伏地魔逆转残魂炼制躯体，触碰复活石沟通亡魂，亲眼目睹斯内普操纵起死回生仪式开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如果不摸一摸死神的权柄，洛伦反而觉得惊奇。
    去年暑假伏地魔的事情结束后，邓布利多的确亲身去过迷离幻境，现在能引渡幽灵，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血人巴罗看到他的表情，内心已经得出答案，不由有些恍惚：
    “所以，海莲娜真的要离开了吗？”
    “……”
    洛伦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摇头。
    谁说只有尼古拉斯爵士不会面对离别，学校里的幽灵们哪个不是这样。
    ……
    期末考试结束，各学科全部停课，地下魔药教室房门紧锁，静悄悄的，自己的脚步声经过墙壁反射，仿佛是从更后面的位置传来，有些渗人。
    也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学生是怎么适应的，半夜巡游回来，大概会被自己吓到。
    洛伦摇了摇头，加重脚步往里面走。
    仿佛知道他要过来，办公室房门没有落锁，留了一条细缝，里面的蜡烛亮着，明黄色的灯光从缝隙里透露出来，在走廊地板墙壁上映出一条光斑。推门进去，房间宽敞明净，四周的陈列架已经拆除搬迁，没有那些阴森诡谲的胚胎标本，也没有渗人的蟾蜍与毒蛇，碧蓝墙纸上绘着斯莱特林的徽印，干干净净，甚至透着几分典雅气质。
    身穿墨绿色长袍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后面，光源摆在桌面。
    原来不是蜡烛，是一盏台灯，还是他送的。
    洛伦顺手带上房门，跟教授打招呼：
    “上午好，斯内普教授。”
    “……”
    斯内普抬起头来盯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眼神平淡：“如果你是来说些没营养的道别话语，请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
    “emmm……”
    洛伦表情有些复杂。
    难怪办公室设在地下，这位教授的性格跟幽灵有相似地方。
    “闲得无聊的话，坐下帮我批改三年级的试卷。”
    “哦。”
    “……”
    办公室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些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勾画的声音，电改魔的台灯发出暖黄色光芒，照得整个房间通透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