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战马,也无法一直奔跑。
浑瑊麾下的轻骑经过连番战,体力不支。
一时间难以追上移地健和莫贺达干。
然张兴所率领的五千轻骑兵,不着铠甲。
一直在游刃有余的追击过程中。
进入浑瑊拦截的战场时,张兴令麾下兵马换乘。
先抛下疲惫的战马,用状态更好的战马进行追击。
这一次,张兴将队伍再分散,以快跑的行进速度。
唐军这边大部分骑兵体力不支,而移地健的兵马体力更是不继。
特别是从浑瑊那里突围以后,胯下马匹剧烈地喘息。
将飞龙禁军甩开,已是移地健和莫贺达干的极限。
高烈度的奔跑,马匹损坏,一个个近卫军,开始掉队。
“咻咻咻….…”
唐军的箭矢呼驰而过,将这些落单的回纥近卫军射杀。
移地健回望,见原野上奔驰,尽是唐军的轻骑。
残阳如血,黄沙漫漫,让移地健心中绝望。
“嘚嘚……”
战马奔跑也有些无力。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兵马越来越少,他想起父亲磨延啜的故事。
当初磨延啜在白亭海落败的时候,应该和他差不多吧!
不同的是,磨延啜还能看到回郁督军山的希望。
他已经看不到一丝单于城的曙光。
本以为全军突围,能最少带着一半儿郎回郁督军山,率族人进行迁徙。
但见现在的样子,回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不说其他墙头草,反骨仔,只是失去亲人的族人,也会将移地健杀死。
他们会将出征的失利,归结于移地健的无能。
他们会想如果当初叶护太子继承大可汗之位,就不会这么多悲剧诞生。
在移地健迷茫且绝望的时候,张兴率领一队大概三百人的轻骑,从侧面直冲而来。
“咻……”
张兴弯弓搭箭,一名回纥近卫军应弦而倒。
在朝堂上多年,他的骑射本领并未落下。即便他以前以统领陌刀军为主。
“咻咻咻……”
在张兴身后,天策卫轻骑调整位置后,向回纥阵型射箭。
靠后的回纥骑兵纷纷倒地。
没有目标,天策卫轻骑暂时收弓,待再次追上之时,继续射击。
一刻钟不到,就射杀两三百名回纥近卫军。
移地健麾下的士卒越来越少。
天昏地暗。
“咻……”
不知是谁射出一支箭矢,从移地健侧面呼啸而过。
移地健如惊弓之鸟一样勒住缰绳。
战马被这一勒,再也不堪重负,移地健从马上摔下去。
他整个人在沙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大可汗……”
旁边的莫贺达干,也不得不勒马大呼。
这一下,近卫军只能止步。
他们见到大可汗落马以后,身怀使命,围在移地健周围。
在这片刻间功夫,张兴率领天策卫轻骑到来,将移地健和莫贺达干的前路截断。
不一会儿,更多轻骑驰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噗……”
移地健起来以后,吐了一口黄沙。
他年富力壮,并没有摔出伤。
“快走……”
移地健想要起身的时候,看到周围的莫贺达干愣住。
“大可汗,我们已无路可逃……”
莫贺达干梗咽地道。
在被浑瑊截住,胡禄都督被擒,衮利达干被杀后,他就深陷于绝望之中。
他内心也无比自责,是他自以为是的计策,亲手埋葬了回纥。
战斗起来,他们被唐军摧枯拉朽击垮。
他不明白,唐军为何这么凶猛?仿佛人人不怕死一样。
他知道,即便唐军没有明光铠甲,他们也非唐军的对手。
还有那战斗前的一声大爆炸。
天雷,还是地火?
他想不明白。
“唉……不要再反抗了,向唐军投降吧!”
移地健见周围的一圈后,终醒悟过来。
再负隅顽抗,不过是徒增伤亡。
蒸蒸日上的回纥汗国,就因为他的继位,顷刻间土崩瓦解。
是他无能吗?
他不恨和他争权的叶护太子。
移地健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如果没有李瑄,他绝不会是如此结局。
天可汗早已震动天下。
归根结底,是权力之心,大于对天可汗的畏惧。
为了权力,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以至于用整个回纥的命运去赌博。
“投降……”
就这样,回纥近卫军放下兵器,从战马上下来,跪地投降。
唐军张开的弓弦,又缓缓收回。
“谁是领头人?”
张兴骑马而来以后,大喝一声。
“我是回纥大可汗!”
沦落风沙,移地健直起腰身,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
“哈哈……儿郎们竟还能得此军功。”
张兴大笑一声。
他也没想到移地健会在此,心中喜悦。
张兴为天策府仅次于封常清的官吏。
在武官体系中,唯有兵部尚书,枢密使高于他。
几乎没有再升的空间。
而军衔上,元帅不仅仅是张兴,也是所有大将军渴望的。
军衔是永久的,哪怕养老,也依然会存在。
哪怕死亡,亦青史留名。
只凭借这一点,就足以给无数将领动力。
张兴也希望同行的士卒,能一起分这份功绩。
“带走……”
张兴一声令下,麾下士卒带着移地健、莫贺达干,回去拜见至尊。
随着黑夜来临,回纥四散逃跑的兵马,被其他方位的士卒,擒杀得七七八八。
前前后后,能逃出生天的回纥骑兵不足千人。
移地健和莫贺达干都被生擒。
其他翻不起风浪。
翌日天明,唐军开始打扫战场。掩埋白亭海周围的尸体。
回纥士卒在白亭海北部的荒原上掩埋。
唐军战士的尸身则葬在苏武山下,依山傍水的草原。
并以马革裹尸,与第一次白亭海大战死亡的战士一起,在此安息。
此战,唐军一共俘虏牛羊十余万头,战马、驽马四万余匹。
斩杀回纥骑兵两万五千余,俘虏回纥士卒两万四千余,以及随行的奴隶三千多人。
伤的士卒,大唐的军医也给予救治。李瑄要恩威并施,这些是将来建设草原的主力。
唐军在此次大战之中,战死一千八百三十骑,伤两千二百余骑。
这些则由兵部记录。
将来的抚恤,退役,都由兵部尚书安排。
他们的遗物遗产,则全部封存,送至他们的家人手中。
召兵、抚恤、退役,都是兵部的事情,和天策府无关。
特别是抚恤,要由兵部尚书李泌和兵部侍郎刘之儒在每一份抚恤信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以代表对为国战死的烈士的尊重。
而校级及以上将校战死,由皇帝亲自书信安抚,并以重恤,连同勋章,一起归乡。
“移地健,为什么不尊朕的命令?”
李瑄这才见到移地健,向他质问道。
此时的移地健面容憔悴,完全没有大可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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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李瑄的精神奕奕,他明明年纪比李瑄小,却仿佛老了十岁。
“天可汗尊上一任天可汗的命令了吗?”
移地健对李瑄反唇相讥。
事已至此,他不再什么狡辩。反正性命已在李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李瑄没有因为移地健的话而动怒,出说这句至理名言。
大草原只能成为华夏的后园,否则这片土地,迟早会成华夏的祸端。
农业革命方兴未艾,工业革命待将开始。
资源,必须握在大唐手里。
“叶护太子呢?我死前要见他一面?”
移地健汉语一般,听不懂李瑄话中的意思。
磨延啜传位移地健,是正统的。
他想去质问叶护太子,为何引狼入室?
死的全是他们十姓回纥的族人。
那些附属,大部分都作壁上观。
“叶护太子在长安,他是回纥的靖文可汗,他才是草原的新主人。”
李瑄不动声色地说道。
大可汗,也可以长安养老。
如此,权力皆归于即将设立的大都护府。
“是谁向你透露我回纥的计策?”
见不了叶护太子,这是他最想得知的问题。
不用问,顿桑特勤一定折戟在前方河西走廊的路上。
“我们汉人读《孙吴兵法》,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并非知道你们的意图,而是防范于未然,进行全面布置。”
李瑄回答道。
是唐军的国力和兵马,对回纥汗国进行碾压。
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
“原来如此!”
移地健不再挣扎,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等待李瑄对他的处罚。
李瑄只是将移地健带下去,将其押送回长安。
仅隔五日后,李瑄率领敦煌骑兵、天策卫,北上郁督军山。
神策卫和武威骑兵,暂且留至白亭海。
因为李瑄已经收到葛逻禄人、薛延陀人向大唐臣服的消息。
李晟正率领一万北庭骑兵,与葛逻禄人、薛延陀人,向单于城进军。
李晟轻骑行进,自然是比李瑄先到达郁督军山。
在郁督军山西面,几乎无抵抗李晟驰进的力量。
要么就是部落太小,要么就是部落中没有骑射。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向单于城驰进。
消息传至单于城,使单于城乱作一团。
留守的回纥近卫军统领立刻下令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单于城。
唐军携带叛变的葛逻禄人和薛延陀人大举来攻。
除非移地健回援,否则回纥没有丝毫力量抵挡。
他们不知道的是,移地健已经败北,并被生擒。
李晟率领兵马带来以后,令随行工匠打造攻城器械。
三日以后,攻城器械打造完毕。
李晟准备下令攻城的时候,探马逮捕到几名从白亭海溃败的回纥溃兵。
他得知移地健战败的消息后,放弃攻城。
将这些俘虏放回单于城。
并声称移地健和莫贺达干已经被斩杀。
警告城中的士卒不要负隅顽抗,否则城破之日,尽皆斩杀。
单于城是由大唐工匠和粟特工匠建造,在郁督军山脚下矗立。
城墙是褐色的砖石,呈方形的护城河环城而建。
回纥大可汗的家族居住的宫城有两个城门和瞭望塔加强警戒。
这种城池要是强攻,不免损失惨重。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回纥俘虏回到城中后,如实向他们讲述主力大军中了的埋伏,一溃千里。
而且大唐还能驾驭“天雷地火”,说得有鼻子有眼。
大可汗和宰相的处境如何,他们也不清楚,反正唐军说,莫贺达干和大可汗已经全部死了。
这则消息,直接瓦解了单于城的战斗意志。
这个时候若再抵抗,则没有丝毫意义。
随着又一批从白亭海溃败而来的骑兵被放入单于城中。
回纥近卫军统领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他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向李晟投降。
回纥可敦和移地健年幼的儿子,也被一些想要表忠心的回纥贵族抓住。
原本叶护太子的妻儿,以及伽思公主等亲大唐的贵族皆被释放。
几日后,李晟收到李瑄的诏令。
至尊将率领兵马,亲至郁督军山。
李瑄也得知单于城被大唐取得。
葛逻禄人和薛延陀人的投靠,只能算是锦上添。
不过这应了李瑄之前所说的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即便移地健和莫贺达干不突袭白亭海,大唐也有其他手段,战胜回纥。
只是会浪费更多资源。
七月上旬。
在其他地方还很闷热的时候,李瑄率领天策卫、敦煌骑兵到达郁督军山单于城。
建立在山脚、临近嗢昆水的单于城此刻分外凉爽。
李晟,左厢葛逻禄酋长、薛延陀酋长,以及一些回纥贵族,带麾下在单于城外迎接天可汗驾临。
“拜见天可汗!”
“拜见至尊!”
呼声震天动地。
这一刻,李瑄是君临草原的天可汗。
他背靠胡人的圣山郁督军山,接受胡部的拜见。
“古往今来,征伐到此的将军有不少。然到达这里的皇帝,也唯有我了。”
李瑄笑着对李泌说道。
草原梦,终于可在这一刻实现。
历代胡人视郁督军山为圣山。
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郁督军山附近,东北方位,以嗢昆水、仙娥水、独乐河、娑陵水为主的方圆千里,也就是后世的色楞格河流域,为这个时代最好的牧场,这里水草丰茂,是草原胡人的“兵家必争之地”。
“至尊去过的地方,历代皇帝基本都未踏足。”
李泌不明白李瑄对草原的执着。
李瑄去过柏海,去过波斯。
但拿下草原,才是农耕与游牧合为一体。
国家才可以安心地进行下一步的变革。
这是华夏的心腹大患。大食的威胁,远远比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