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期待着童卿卿的回答,卿卿身边的好友纷纷向她投来鼓励的眼神。
“先生,是的,我是中国人,我想回国。”童卿卿坚定的回答着,这里回答问题并不是必须起立的,很多时候大家就跟在聊天一样,很随意的回答着老师的提问。
“嗯?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在这里读完大学。这样回去太可惜了。”denis很疑惑童卿卿会有这样的选择。
“嗯,是的,大学我也很希望可以在这里读完,不过,我有个人原因,我……快要成婚了。”童卿卿本来不想说的这么明白,但看到denis探究的眼神,不想他不明就里,没完没了的追问,索性说了。
“哦,那太遗憾了,呵呵,当然也恭喜你!其实,你不觉得我们这里挺好的吗?留在这里,可以找个法国男人结婚,定居下来,生活会更好,你不觉得吗?” denis 依然不想停下这个话题,仿佛童卿卿马上要离开,再一次遇到中国人会是相当遥远的事,他的所有疑问必须现在解开一般。
“嗯,法国是很好,但是,我更希望回到中国,因为,那是我的祖国,我出生,成长的地方。”童卿卿从来也没有想到要一直留在这里,不论走到哪里,她的心里始终牵挂着她的家人,思念着她的故土,终归,她是会回到那里的。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是,你不觉得,你们的国家现在在政治等各方面都不尽人意吗?和西方文明比起来你们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你在这里不是更好吗,我们对外来人还是很好的。”
denis 依然无法完全理解童卿卿的想法,在他看来,中国是个贫穷落后,人民蛮横无理的地方,和他们风景秀丽,工业发达的法国比起来是如此的没有吸引力,只是,顾忌到童卿卿的颜面,他并没有直接这么说。
“不,先生,您不可以这么说,法国是很好,但我的国家也不差。中国风光秀丽,景致多变,从塞北雪原,再到南方椰风海滩,西北戈壁沙漠,北方辽阔草原,应有尽有。法国和中国同是历史悠久的国度,同样我们也是礼仪之帮,对于文明而言,我们同样都是文明古国。
如果硬要说文明不如你们的话,我想引用一句法国人都知道的雨果先生的话,这是他在中国的皇家园林圆明园被八国联军火烧和劫掠后所说的:‘我们欧洲人自以为是文明人,而在我们的眼里中国人是野蛮人,可这就是文明人对野蛮人的所作所为。’八国联军中有谁,大家应该比我清楚。”
童卿卿在课堂中虽为仅有的中国人,但面对老师和全班同学,她却并不胆怯,卿卿无法忍受有人蔑视她的祖国,哪怕他的本意并非如此。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所有人一个真实的中国,虽然她现在还是落后的,贫瘠的,但是,她却有着辉煌的过去和聪明勤劳的百姓,落后只会是暂时的,将来一定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嗯嗯,这个,我们确实去了,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法国也有自己的无奈,当时,是英国人领的头,我们是在他们的带领下,跟着他们去的,我们没有做什么,主要是他们……是的,就是这样,呵呵,好了,卿卿,我知道你对故乡的感情,我想那里一定很美,跟法国一样。好了,我们继续课程。”david 极力回避着这个沉重的话题,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国家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雨还在下,格勒的天气就是如此,雨水较多,却并不大,淅淅沥沥的,滋润着万物,烟雨蒙蒙的样子引来多愁善感的人无限遐想。童卿卿出了教室,走在雨中,听着雨水滴在自己雨伞上噼啪噼啪的声音,一丝冷风袭来,卿卿缩了缩脖子,想到遥远的故土,及denis所说的话,无限感慨。
作为一个弱小的女子,在家国面前常常有许多无奈。国家如此,政局如此,她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如果一个国家可以足够强大,那么,无需自己多解释,自然就有人自愿去认识和了解,那么误解也不会产生,更不会有轻蔑。
卿卿开始怀念起以前在石舫聚会的日子,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评论时局。她在思想上的追求可以得到满足,但是来到法国后,也只有凌哥哥经常和她通信,在信里谈到国内时局。可是如今凌哥哥也忙的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对于国内,她只有从当地报纸上零零散散的了解到国内的时局。
“卿卿,今天有你的信,我给你放信箱里了,你别忘了看。”宿舍楼下的管理员看见童卿卿后朝她喊道,每次的信件都是邮递员送到后,由她分别塞进每个人的信箱,卿卿是楼里唯一一个中国人,给她的印象很深,每次有卿卿的信件,她都会热心提醒。
“好的,谢谢您,夫人。”童卿卿听说有自己的信,很兴奋。正在自己思念故乡的时候,竟然就有中国来的信,难掩惊喜之色,连忙从包中掏出信箱钥匙,情不自禁的哼起歌来,打开信箱后一看,有些疑惑,信封上的邮戳和字迹明明白白的显示这不是从中国寄来的,而是从法国本地寄的。
会是谁呢?童卿卿拿着信,回房间的一路都在思索究竟会是谁来的信,半天也没想出来。回到房间迫不及待的打开后一看才知道,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陈水生寄来的,惊喜了好半天,水生哥没事,水生哥真的没事!
自他们先后到了法国之后,只联系过一次,陈水生按照童卿卿给他的苏寒亲戚家的地址给她寄过一封信,卿卿在信里告诉了他自己换到了学校住,还把新地址给了他。可是此后,这个新地址就从没收到过陈水生的信,害得卿卿担心了许久,怕水生哥已经遇难了。
“卿卿,你好!再次看见我的信,你是否很意外?会不会觉得我已经不在了,呵呵,还好,我很幸运,我还活着,并且现在过的不错。
我现在在斯特拉斯堡的一个小村庄定居下来了,由于战争的原因,法国男人伤亡惨重,很多乡村缺少男人。战后,法国政府把我们一些暂时不回国的劳工留了下来,分配给不同的乡村充当劳力。
当然,在这当中,我们的勤劳也吸引了不少村子里的法国女人。卿卿,我恋爱了,呵呵,是真的,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竟然还是个法国人,你说有意思吧?人生有太多未知了。她叫eva,法国人常见的栗色头发,大眼睛,爱笑,热情善良,偏瘦,但很健康。
我已经跟中国的家人去信谈起她了,他们让我将来把她带回去,在家里成亲,真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说服了家人,他们只说我能活着就好,其他的事我自己做主,呵呵,你是不是该恭喜我了。
说起来,我真的很幸运,卿卿,如果我不说 ?可能你永远不知道,我们当中有的华工以前是在英国工作的。他们告诉我们,在英国的华工生活何其凄惨,是你所无法想象的。
因为我们背后没有强大的国家撑腰,英法军队和华工管理者们并不尊重中国人。不仅轻蔑,甚至还不同程度对华工有剥削压榨,甚至还有侮辱殴打现象发生。法国人由于自身的自由散漫特性,对华工限制较少,华工在法国相对自由很多 与法国人的相处也较为和睦。
而英国人就要苛刻的多,在工作上,生活上的严苛管理更容易造成很多华工的无意违规。在惨无人道的体罚下,最终势必会导致华工的抗议。他们甚至禁止华工使用英国人的厕所。曾经有一名华工因为内急触犯了这项规定,遭到了英军的残酷殴打。
此事触怒了中国劳工。华工中有些会些拳脚的“练家子”为了给同胞出气就与英军打成一团。结果,英军竟然动用了枪炮平息。于此类似的事情在一战中不断上演,在战争炮弹外的华工伤亡同样惨重。想想真的很可笑,华工们千里迢迢到异国他乡解决了欧洲劳动力紧缺的棘手问题,他们做着最辛苦又危险性极强的工作,在一战中做出巨大贡献。但是,他们中的一些人竟然被协约国的士兵,管理者随意惩罚,殴打侮辱,克扣工资,能不令人心酸嘛。
卿卿,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沉重的事实,我也知道你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我不得不说,我们的国家只有足够强大了,我们才会有真正的平安幸福生活。才可以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被欺辱。
而国家的强大,我们这些看似微弱的个体也是可以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的。就是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竭尽全力,关注我们国家的时局,在需要的时候勇于承担。卿卿,希望你回国后可用这里所学到的知识,让更多身边的人明白我们的国家落后在哪里,更加奋发图强,尽你自己一份力。最后,祝福你回国后平安幸福,婚姻美满!―水生。”
童卿卿看完信,并未着急合上,而是保持着紧握信纸的姿势,仿佛觉得那封信有千斤重担压下般,心中久久不能平息信中带给她的波澜。
信中正有她想找寻的答案,是呀,对于如此落后的祖国,光怜惜是毫无用处的,为了避免各国虎视眈眈的窥探,唯有从小做起,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让祖国越来越强大。想到这里,卿卿推开窗户,大口呼吸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后的清新的空气,满意的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