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惊异于这种变化,却也不免生出几分担忧,陛下好像太在乎娘娘了些。
祭祀大典上发生的事,经过这几日的发酵,多了许多不一样的声音。
今早朝堂上就有人委婉地道,皇帝那夜独自去救皇后娘娘的行为不妥,太过危险。
一语激起万层浪。
确实,若陛下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将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那真是太拎不清了。
他们的皇帝,一向冷静自持,不该是这般轻易为女子左右的人呢。
众臣决议明早再在朝堂上将此事提一提,希望能劝陛下想清楚。
这几日,朝堂上关于皇后娘娘的风言风语确实多了起来。
流言长了翅膀,传得遍地都是。
宫廷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说秦瑶的什么都有,竟然多出了几分皇后娘娘是祸水的言论。
皇帝陛下自然是以雷霆手段将此番言论给压了下去。
不过很快,言官便收紧了风声,不敢造次,因为几千里外的朔州,传来了捷报——
秦家大胜突厥。
七月上旬,烈阳如焰。
朱红色的城门,在十个壮汉地合力地推动下,从内向外,缓缓打开。
一队银甲轻骑,长驱直入长安城,骏马疾驰而过,扬起一地尘土。
为首的年轻男子,着玄袍,配宝剑,面容秾丽秀逸,白马金羁,气质凛凛。
马蹄声踩在御道之上,伴随着“少将军到”,一层一层繁重的的宫门向两边打开,银甲轻骑畅通无阻。
秦瑶立在紫阙玉阶之上,绣百鸟朝凤的裙摆华丽曳地。
那一抹身影越来越近,秦瑶心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秦临:千里迢迢让我来吃狗粮?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秦瑶: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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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36章 默契
秦临手持缰绳,在玉阶之前勒马,马儿将将停下,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这一声嘶鸣,仿佛带来了旷野的风沙,使人恍惚置身于沙场。
那马上男子,英姿奕奕,使人不敢直视。
洛阳有双璧,其中一璧,便是这少年成名的秦家玉郎秦临,十七岁那年初次带兵,以三千轻骑单挑回鹘一万精兵,本以为是一场必败的战役,谁知最后竟直接将回鹘亡了族。
消息传至京中,震惊朝野。
从此,秦家的威望就越发高,在百姓心目中,那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当关,拦截北方各游牧民族南下,使外族人人闻风丧胆。
秦临那是天纵的奇才,天生的将星。
秦家这么多年来,为大齐效忠,功勋赫赫,而秦老将军已经是爵位最高的柱国公,封无可封,此次抗击突厥之功,便落到了少将军身上。
受封之礼,无非那么几个步骤。
等秦临一一走过步骤,完成受封,四周气氛放松了下来,武官们上前,给少将军祝贺。
秦临敷衍了几句,往台阶上走,他缓缓地抬起眼,那一双丹凤眼精致宛如狐狸,眼底掠起一丝凌厉之色。
秦瑶呼吸一滞,虽然不知道秦临为何露出这般眼神,但直觉知道他冲着自己来的。
果不其然,秦临在众人的注视下,几步走上台阶,一把揽过皇后娘娘。
秦瑶被他提着脖子往一旁带,疼得叫苦连天,口中“阿兄阿兄”叫着,提醒他周围还有人呢。
秦临与秦瑶见面,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又不想和离了?”
秦瑶颊边梨涡显露:“我反悔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甜。
秦临不语,看着自己的妹妹,越看她越觉得傻乎乎,偏偏秦瑶还扬着笑脸对着他。
一年多未见,小姑娘面容比起之前的白嫩秀美,多了几分纤细柔媚,着衣冠楚楚,浮翠流丹,往那里一站,便是光艳动人之色。
少年将军脸色紧绷,道:“有什么好笑的?”
秦瑶仰起头,玉瓒螺髻晃动,道:“见到阿兄高兴。”
秦临面色松动,放开了她,轻轻哼了一声。
他转目,去看几步远外立着的帝王。
二人隔着几丈远,遥遥相望,气氛逐渐凝滞。
多年好友,曾经情同手足,如今相顾无言。
谢玉升对他轻轻颔首,容颜俊朗如玉,帝王气场从容不迫,秦临有些一言难尽。
每次见到谢玉升,他脑海中总想起少年时二人的情意,以至于久久无法释怀。
若当时就知道自己的友人,日后会娶自己的妹妹,秦临肯定不会和谢玉升结交。
身后插进来一只手,握住他胳膊,手主人秦瑶道:“阿兄,你从朔州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快去换一身衣物吧。”
秦临又不是蠢的,怎么听不出秦瑶话语里给谢玉升解围的意图?她这是怕他当众给谢玉升难看?
不过秦临确实需要换一件衣物,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不急。
宫人上前,给少将军引路,离开时,那挂在帝王腰间的玉佩香囊晃动,引得秦临脚下步子一顿。
他定睛看了几眼,神色变得古怪。
下去之后,秦临换了一件常服,玄色锦袍裹着紧窄的腰身,脊背挺直如竹,仪态煞是好看。
他坐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把玩着手上的一只玉佩,等着皇后娘娘的现身。
半个月前,他就在心中谋划着如何让妹妹和皇帝和离,可不久之后,长安又送来了一封信,说秦瑶她不想和离了。
这一封信实在古怪,偏偏就卡在了突厥犯边,他秦家上战场的时间点,很难不让秦临怀疑,是不是谢玉升逼着秦瑶写这样一封信来,好让秦家继续忠心为他皇帝办事。
秦临压下心头疑惑,准备等秦瑶来,好好询问一番。
然而不多时,有太监过来禀报,说——
皇后娘娘眼下正在御书房,与皇帝说话,少将军若有话与娘娘说,不如移步御书房,娘娘在那里等着他。
秦临笑容收起,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觉得那目光冷得厉害,头皮一麻,垂下头盯着地砖。
好在那抹玄色的衣角,很快从石凳旁起身,离开了凉亭。
午后,风入松,竹子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临踩着黑靴,去御书房的路上,一直在回忆谢玉升今日腰际上挂着的那一只古怪香囊,直觉作祟,他觉得那香囊不简单。
等秦临进了御书房,见到案后一坐一立的帝后二人。
时隔两年,秦临问谢玉升的第一句话是:“陛下今天带的是什么香囊?”
立在谢玉升身旁的秦瑶,正在装模作样研墨,臂膀轻轻搡了谢玉升一下,示意他说话。
谢玉升将香囊从腰间接下,轻轻搁在书案上,问:“这个?”
秦临目光落在案上,盯着那只香囊,久久不语。
谢玉升问:“少将军觉得好看吗?”
好看还是不好看?
大抵是不好看的。
秦临素来喜欢漂亮的玩意儿,这样一只香囊,怎能入他的眼?便是八岁小儿胡乱拿绣花针乱捣一番,绣得都比这好看。
秦临迟疑了一瞬,问:“这香囊是用来驱邪的?”
皇后娘娘手拢了下碎发,道:“不是阿兄,这香囊是我给绣的。”
她吐词清晰,口如珠玉。
秦临却仿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绣给他的?”
秦瑶点头:“对啊,是妹妹绣的,陛下很是喜欢呢。”
秦临早就觉得那香囊不对劲,此刻再定睛一看,这等邪物确实像出自秦瑶之手。
秦临眉心急跳,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没收到过秦瑶的香囊。
一时间,心中说不平衡是不可能的。
不过秦临没料到,谢玉升会这样大喇喇地把妹妹的香囊挂在身上。
他坐下,手搭在膝盖上,道:“看来这段日子,妹妹和陛下相处的还算融洽。”
皇后娘娘笑着道:“当然了,我前几日不是给阿兄写了一封信,说了京城中情况吗?陛下待我很好的。”
秦临挑了挑眉梢,那样子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时,谢玉升问道:“边关情况可还好?”
秦临语气平常道:“突厥已经尽数被赶回了老家,就差最后的一个收尾,如今父亲正在前线指挥,等收尾结束,战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他二人聊事务,秦瑶立在一旁无事做,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茶壶。
秦瑶心想阿兄可能还没打消怀疑,便拿起茶壶,体贴地给谢玉升倒了一杯茶,柔声道:“陛下说了这么久的话,口应该渴了,这是我亲手泡的梨花茶,陛下尝尝,润润口。”
一只天青色缠枝纹茶蛊被递了过来,茶水表面浮着几朵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