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外边就天亮了。
    夏洛特收起教科书，再翻阅了一遍自己做的笔记，胸有成竹的起身。
    简单洗漱之后，便去厨房熬粥。
    “主人，您这么早便起床了。”卡莎来到厨房，有些诧异的看着站在锅边的夏洛特。
    “早点起来给大家做个早餐，一会我的那些学生也得过来。”夏洛特笑着点头。
    今天煮的是海鲜粥，上次逛夜市，薇薇安她们除了买了一堆装饰品，还买了一些干贝、鲍鱼干、虾干，昨晚就泡着了，今天早上用来煮一锅海鲜粥，再鲜美不过了。
    卡莎来到跟前，看着夏洛特正在处理泡发好的干海鲜，微笑道：“这些小家伙，在海里几乎没有海族会将他们作为食物呢，但住在岸上的人们，似乎挺喜欢的，而且价格卖得还挺贵的。”
    “那是，有更美味的食物的情况下，这些小东西可就显得不足为奇了。”夏洛特笑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海里同样成立。
    “如果我能回到海里就好了，我就可以去抓好多虾来卖，应该可以卖很多很多钱吧。”卡莎有些期待道。
    “海族不和岸上的种族做交易吗？”夏洛特有些好奇的问道。
    相比于只能乘船捕鱼的渔民，生活在深海之中的海族，捕捞各种海产品实在太有优势了。
    卡莎点头道：“其他海族和部落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母亲从小就警告我，不要和岸上的种族接触，更不要做交易。部落内也有规矩，一旦被发现与岸上种族交易，就会被审判和调查，管理的非常严格。”
    夏洛特若有所思，看来卡莎所属的这个鱼人部落对于伊索大陆的岸上种族好感度不高，但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普遍。
    魔女对于海族的情况了解的更多，下次聊天的时候可以请教她。
    说起来，他还在考虑是否要和魔女分享关于荨麻草以及魔化整座城市试验的消息。
    之前为了卡莎和诅咒之雾的事情，他请教过魔女，而她还在海底观察诅咒之雾，并且第一个对它趋向城市移动做出了预警。
    略一思索，他便放弃了此时向魔女透露更多消息的想法。
    这件事守夜人和隐者已经知晓，从他们的层次和角度来看，是否将消息透露给红月群内的其他成员，可能有更多的考量。
    他若是随意将消息散播出去，反而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困扰。
    粥煮得差不多，薇薇安和玛莎也跟着起床了，卡莎下楼开门，把已经候在门口的伊诺等人迎进来。
    克里一早就跑到伊凡那里，把四套连夜赶制出来的制服给送来了。
    外边的白大褂没赶制出来，但内穿衣倒是给赶出来了，统一的蓝色v领长衫，配上蓝色的宽松长裤。
    这个季节，室内穿着也差不多够用了。
    夏洛特看着发到制服，颇为兴奋的四人说道：“吃过早餐再换衣服，不要弄脏了。”
    “明白。”四人相当乖巧地把衣服放到一旁，坐下开始吃早餐。
    海鲜粥作为早餐，鲜美又清爽，正好化解昨晚吃烤全羊残留在胃里的油腻感。
    “老师，外面已经有患者在排队了呢，我们今天就要开始学习如何治疗患者吗？”麦伦端起碗，看着夏洛特说道，神情中透着一丝兴奋。
    门口已经排起了两支长队，这是他在上一家医馆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见过的场景。
    莉娜等三人同样看着夏洛特。
    夏洛特说道：“这两天来就医的患者比较多，一会吃过早餐我们就开门接诊，今天早上主要是带你们了解一下在深渊医馆，一名医生需要掌握哪些技能，以及看你们是否能够适应医生这份工作。”
    莉娜等人纷纷点头，眼里难掩期待之色。
    吃过早餐，四人陆续进房间换了蓝色制服，气质顿时一变，有那么几分医生的意思了。
    伊凡的裁缝手艺的确不是吹的，虽是一个晚上赶工出来的，但四套衣服都剪裁的非常合身。
    夏洛特看着四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和薇薇安道：“薇薇安，你帮他们把双手和衣服表面再做一次深度清洁。”
    “嗯？”四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夏洛特，他们才刚刚换上新衣服，吃了饭也洗过手了，为何老师还要让他们再清洁一遍？
    夏洛特解释道：“目前深渊医馆接待的患者，80%都需要进手术室进行手术治疗，在手术的过程中，我们要尽可能地保证手术室和手术人员的干净无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患者伤口感染几率，从而提高手术成功率，使得患者预后较好。”
    四人面面相觑。
    “老师，什么是感染？”麦伦提问道，作为一名医学院毕业生，他同样听不懂夏洛特的话。
    “伤口感染，表现就是我们常见的伤口红肿、化脓、溃烂等症状，严重的会导致患者死亡。而导致患者伤口感染的原因，并不是什么非自然现象，而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夏洛特继续解释道：“细菌，你们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真实存在，但肉眼无法看到它的有害物质。虽然我们看不到它，却可以通过使用清洁药剂、清洁术等方式将其消除，从而避免伤患在手术过程中被感染，提高其存活率。”
    众人若有所思，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明白了清洁双手，保持干净的重要性，这是能够直接提升患者存活率的重要步骤。
    薇薇安用清洁术掠过众人的衣服和双手，带走了浮灰和细菌，但衣物却没有润湿半分。
    夏洛特也已经穿上了白大褂，当先向着楼下走去。
    薇薇安紧随其后，尽显其副主任医生的地位。
    卡莎笑着让莉娜他们先走，而玛莎则是在吃过早餐后，打着哈欠又回去补回笼觉去了。
    “记住，一会进入手术室后，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对患者进行议论和评价，尊重患者，才能获得患者的尊重，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夏洛特在手术室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四个学生，郑重地说道。
    “明白了。”四人郑重点头。
    夏洛特走上前，打开了医馆大门。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兽人壮汉，趴在一副用藤蔓编制的简易担架上，后背的皮甲破碎，露出了一道半米长的恐怖伤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服，深深的伤口里塞了一些绿色的草药，应该是在荒野里做了紧急止血处理。
    “直接抬手术室去，这是被什么东西抓了？”夏洛特只是看了一眼，便和送他来的同伴说道，顺便开始询问伤情。
    “就今天清早，雾太大，一时没防备，被一头三级的野狼给抓的，我们赶紧给送您这来，流了不少血，弄了些草药怕不管用，您给他缝缝吧。”兽人一边小心抬着担架，一边说道，眼里满是担忧。
    “没……没事，送夏洛特医生这了，死不了。”趴在担架上的兽人倒是豁达，勉强扯起一个笑容道。
    “你上回来缝了胳膊和腿是吧。”夏洛特也想起他了。
    这算是个熟客了，叫巴兹尔，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这家伙上回受伤也挺严重的，伤口深可见骨，可清创和缝合的时候，坚决不要麻醉药剂，咬着牙硬挺，一声都没吭。
    “嘿嘿，您还记得我啊。”巴兹尔闻言一笑，想要回头，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夏洛特笑道：“行了，好好趴着，你这伤口可不小。”
    莉娜他们连忙让到两旁，好让两位兽人将巴兹尔抬进手术室，从担架上抬下来，平放在手术床上。
    他后背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虽然塞着不少草药，但依旧非常可怖，仿佛要把整个后背撕开一般。
    麦伦神情有些紧张，这种患者，就算是在他之前的医馆，也算是重伤员了，必须要有治疗系魔法师的医生马上进行治疗，不知道老师打算如何给他治疗呢？
    伊诺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往莉娜身后躲了躲。
    “你还好吗？”莉娜发现了她的异常，小声问道。
    “没……没事。”伊诺摇头，轻咬着嘴唇。
    莉娜握了一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眼里不由多了几分担心，只能往前一点，挡住她的视线。
    让两个抬担架的兽人出来后，夏洛特这才走进手术室，然后和站在门口的莉娜等人说道：“都进来吧，这就是你们旁观的第一场清创缝合手术。”
    莉娜他们连忙走进手术室，并且将门关上。
    “欸？今天怎么这么多医生啊？”巴兹尔看着进门来的四个年轻精灵，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新收的学生，以后也会是医馆的医生。”夏洛特笑着解释道，打开无影灯，位置调整好，取了一把剪刀，开始剪破碎的皮甲。
    “哦，你们好，未来的医生。”巴兹尔友好的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众人连忙点头回应。
    皮甲剪掉，兽人后背的伤口这才被完全展露出来，中间那道伤口长达半米，最深的地方已经能够见到骨头了，旁边还有两道稍小的伤口，也有十多厘米，伤口要稍微浅一些。
    伤口里涂抹着绿色的药汁，最深的地方还塞了些药渣，血吸得鼓鼓的，止血效果倒是有，已经没有明显的出血点了。
    不过草药处理的不太干净，夹杂着一些泥土和沙子，这会附着在伤口上，看起来颇为棘手。
    “你这伤口涂的是什么草药？怎么不买两套急救包备着，搞成这个样子，清创得洗掉多少清洁药剂，多受不少罪啊。”夏洛特也是忍不住吐槽道。
    “他们路边挖的青艾草，那石头锤了抹在伤口上，要不是这玩意，我可能已经失血过多没了。”巴兹尔笑了笑，“也不是我不想买急救包，前两天您不是不在嘛，中级急救包没买到，我就说等两天，没想到今天点背，起了个大早，刚进荒野就撞上这么个玩意。”
    得了，绕了一圈，还怪到自己头上来了。夏洛特有些无语，但记下了‘青艾草’这种药材名称。
    虽然用法糙了点，但这青艾草的止血效果的确还算不错，这么长的一道伤口，要不是止血及时，巴兹尔的确活不到来医馆。
    “在清创之前，需要把伤口完全暴露出来，避免在清创过程中污染伤口，然后先对伤口周围进行清洗。”夏洛特取了一瓶调配的生理盐水，开始冲洗后背。
    后背清洗干净后，夏洛特取了一把镊子，一手拿着生理盐水，一边清创一边道：“接着我们开始清创，清创的目的是为了去除伤道内的血凝块和异物，防止伤口感染，并使伤口达到能够进行缝合的条件。
    像这种受伤时间较短的伤口，如果伤口清理干净，切比较平整，就可以在清创完成后直接进行缝合。”
    将大块的草药残渣和沙石泥土先用镊子夹掉，然后再用生理盐水仔细冲伤道，将所有的杂物通通冲洗干净，包括血液凝块。
    巴兹尔疼的龇牙咧嘴，紧握的拳头冒起了青筋，但依旧一声没吭。
    阿米洛眉头紧皱，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非常有共情。
    麦伦则是一脸吃惊，他没想到夏洛特说的清创如此简单粗暴，拿着一个瓶子往伤口里挤盐水，将各种杂物冲刷出来，清理干净。
    莉娜一脸认真的看着，表情最为淡定，仔细的观察着夏洛特的操作细节。
    伊诺躲在莉娜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一脸狰狞的巴兹尔，还有那在盐水冲刷下愈发可怖的伤口，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再仔细检查一遍，确认伤口之中没有杂物之后，我们再用清洁药剂对伤口进行一次全面的冲洗，彻底消除可能存在的污染和细菌。”夏洛特将双手清洗之后，取出三瓶清洁药剂，再次对伤口进行清洗。
    “清创已经完成了，伤口处理的非常干净，而且他的伤口没有组织丢失，相对比较平整，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将伤口缝合起来。”夏洛特取出缝合针，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这枚医用缝合针。
    弯曲成半圆状的缝合针，也是引来了莉娜他们的惊奇的目光。
    “医用缝合针和你们平时见到的缝合针不同，按照用途分为圆针、角针、铲针、直针等，这枚是圆针，在缝合伤口时非常实用。”夏洛特将缝合针用清洁药剂进行消毒，开始缝合伤口，一边说道：“缝合这种较为严重的伤口需要逐层进行，肌肉、脂肪、皮肤逐层缝合，而不能直接对皮肤进行缝合就当完成手术。”
    夏洛特的缝合手法非常娴熟，不一会功夫，三道伤口便全部缝合完成了。
    原本看起来颇为恐怖的伤口，就这样被重新缝合在一起，缝合伤口看起来颇为平整，并不难看。
    夏洛特取出一瓶止血药剂，在伤口缝合处涂抹了一遍，然后将瓶子盖起。
    “好了，这就是一床非常简单的清创缝合手术。”夏洛特看着四位学生说道。
    “医生，我感觉很棒，虽然没有喝麻醉药剂，但痛苦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巴兹尔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知道，这条命已经彻底捡回来了。
    莉娜若有所思，老师成功治好了这位患者严重的伤势，但他的操作给她的感觉并不困难，对于清洁消毒的绝对高要求，以及对药剂的准确使用，还有娴熟的缝合技巧，便可以完成这场手术。虽然只是第一场手术观摩，但她对于自己能够学好做手术，有了不小的信心。
    “这也太神奇了。”麦伦和阿米洛则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一半是对夏洛特这独特的治疗手段的赞叹，一半则是对于最后的治疗效果感到诧异。
    全程没有魔法的参与，只有看似简单的物理处理，配合药剂使用，就完成了对这名患者的救治。
    这个神奇的过程，被夏洛特称之为——手术。
    他们原本还在担忧，完全没有魔法天赋的他们如何成为一名医生，而现在老师已经证明给他们看，不用魔法，手术加上药剂，同样能够治病救人。
    正经过后，麦伦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这说明只要他足够努力，那不就的将来，他真的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治病救人！
    过去二十多年努力都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事情，这一次，曙光终于在他眼前出现了。
    夏洛特对于学生们的反应颇为满意，只是目光落到站在门边上，远离手术台的伊诺身上时，露出了几分关切，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在努力克制着，但明显能够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些害怕的情绪。
    糟糕了，这妮子该不会害怕见到血腥场面吧？如果无法克服这种情绪的话，那可当不了医生。
    毕竟巴兹尔这种伤势，在他接诊的患者当中算是比较赏心悦目的了，毕竟还没有出现对手断脚，或者身体大面积被魔兽啃噬的情况。
    收回目光，夏洛特让阿米洛打开手术室的门，一边和巴兹尔说道：“三瓶中级清洁药剂，一瓶中级止血药剂，三道伤口缝合费用600铜币，一共收费1400铜币，剩下半瓶止血药剂你拿回去。回去趴三天，等伤口完全愈合之后再下地运动，自己估摸着伤口不会裂开了再进荒野。”
    “您再给我拿三套中级止血药剂，钱一起算。”巴兹尔在两位同伴的帮助下重新上了担架，趴着说道。
    “好，一共2600铜币。”夏洛特点头，和卡莎打了声招呼，让他去柜台结账。
    “老师，您收费好便宜。”巴兹尔被抬出去，麦伦小声说道。
    莉娜和阿米洛同样疑惑的看着夏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