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唉。
    顾总又开始忧郁。
    为什么结婚这么难。
    “我看那孩子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意。”姚文辛笑着说,两人之间的话题逐渐轻快起来:“昨天我看他在你办公室坐着,好几次悄悄看你。”
    顾言真想起谢寒,心头某处一下子就软了。
    除了谢寒,别人都不会给他这种感觉。只要想起他,无论面临多大的困境,顾言真会立刻抽身而出,满心欢喜。
    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第二天中午,顾言真给所有员工放了假。自从他接手顾氏,每年都提前两天放员工离开,有家里路远的还可以报销路费。
    大家陪着他辛苦一整年,他也不在乎年前少上的两天班。放假前他又叮嘱人事把过节的礼品和购物卡发放齐全,之前承诺的双倍奖金也一并下发,为的就是大家都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中午姚文辛也离开,顾氏大楼一下子空了,连保洁也不在,整栋楼只剩顾言真一个人。
    他把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再抬头已是黄昏傍晚。
    夕阳隔着落地窗照进来,电脑黑屏上映出顾言真的脸,他凑近些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表情竟然那么寂寞。
    他在办公室独自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夕阳彻底消失才起身离开。
    整栋楼静悄悄,唯有顾言真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他和往常一样踏进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库,发动引擎回家。
    好在申山别墅里有钟姨等他,总算是有人陪。
    可是钟姨也是要走的,她要回南方和她的女儿女婿一起过年。一年到头她总在照顾顾言真,过年了也想和自己的孩子们团聚。
    顾言真不仅给她一月五万的工资,每年回去过年还会大方的再额外多给几个厚厚的红包,另外再加一整个月的工资当奖金,说是她辛苦。
    他自己不能感受到亲人团聚的喜悦,可至少他可以让别人享受到快乐。
    毕竟,他只有金钱可以付出。
    等到第二天钟姨也离去,顾言真锁上申山别墅的大门,拎着个小小的行李箱在门外驻足数十秒,然后坐上出租车赶往机场。
    机场人满为患,多少人此刻怀着满心喜悦奔向他们日夜牵挂的亲人。一路上顾言真看到许多带着喜悦谈笑风生的路人,他们的笑容是如此鲜活灵动。
    顾言真也被感染了,似乎混迹于人群中的自己也跟着快乐起来。
    至少在这样盛大的热闹欢笑中,他终于没有被大部队抛下。
    真好。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飞机腾空而起,直入青云。
    在经历了十几小时的飞行,又连续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后,顾言真总算到了目的地——
    一个位于欧洲大陆南部的古老庄园。
    在门口迎接他的管家是个金发碧眼举止优雅的外国男人,他亲自把顾言真迎进门,而后熟练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顾言真同他边走边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庄园。
    出国最令人头疼的事莫过于倒时差,尽管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毕竟没有自己家里的床舒服。顾言真夜里断断续续反反复复醒来,迫切需要好好休息补眠,可是下飞机后这边依然是白天,叫人身心俱疲。
    才进入大厅,一个小小的身影横冲直撞跑过来,准确无误跌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哥哥~”
    顾言真抬手稳稳接住,低头看向怀里扎着小辫子的女孩,低声嘱咐道:“思霖,慢点跑。”
    顾思霖哼了一声,不管不顾拉着他往客厅走,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可是我都等你好久好久啦,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对不起,思霖。但是我要先把公司的事忙完才能走。”顾言真好言好语和她解释,“我发誓,忙完我就马上来找你了。”
    顾思霖仰头打量他,乌溜溜的圆眼睛眨了两下,勉为其难的说:“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说着她把顾言真拉着坐下,拿过沙发上自己刚才的画作给他看,满脸期待的说:“哥哥你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画的是你哦~”
    九岁小姑娘的涂鸦之作算不上多好,画面人物线条不够清晰流畅,五官更是抽象,除了某些神态相似,没有一点和顾言真像。
    他看着画上的“自己”,实在不忍妹妹失望,于是摸了摸顾思霖的头,轻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顾思霖太开心了。
    她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爸爸妈妈总说哥哥忙,让她不要打扰他工作。可是她真的太喜欢哥哥了,只好每天期盼着过年,这样日思夜想的哥哥就会回来陪她,她也因此十分珍惜兄妹在一起的时光。
    “我要跟amelia打电话!你知道吗,我经常跟她说我哥哥很帅,但她一直不相信,还说我吹牛!”顾思霖说着义愤填膺起来,不服气的又道:“她仗着自己有有四个哥哥,每天向我炫耀她的哥哥们有多优秀,其实我才不稀罕呢!”
    “我要向她证明,你比她所有哥哥加起还要要帅!”
    “你才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
    顾言真对妹妹这种幼稚的攀比感到无奈,只得教育道:“你要学会在外保持谦虚,别和人因为这种事吵架。”
    这时楼上又下来一个女人,她穿着很随性的家居服,像古时候温婉贤良的贵妇。长发一丝不落盘在脑后,耳上戴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手上还有副翠绿的镯子。她看起来上了点年纪,但风韵犹存。
    她踱步到客厅,见到沙发上的顾言真时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才露出点笑,打招呼的语气透着生疏,柔声道:
    “是小真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言真把目光从天真烂漫的妹妹身上移开,起身立好,规规矩矩回答她的问话:“我是坐得昨天的飞机,刚刚才到。”
    程婉欣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跟着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女佣去煮咖啡。
    当她回头看到顾思霖扒拉着顾言真不放,笑着嗔怪道:“你快坐好,别总缠着你二哥,这样像什么样子。”
    她的语气看似在责备女儿没个坐相,眼里却微微带笑,全然没有真的怒意,宠溺的看着她闹腾。
    顾思霖只得不情不愿坐好,嘴里嘀咕道:“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呢……”
    见状,顾言真轻笑道:“你都不问问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吗?”
    听说有礼物,顾思霖眼睛一亮:“在哪呢!?”
    顾言真指了指楼上,暗示在自己的行李箱里。于是顾思霖转头高高兴兴奔上楼,小皮鞋哒哒哒踩在楼梯上,一点没有大小姐的端庄。
    程婉欣便仰头轻轻喊了一句:“思霖,你慢点跑……”
    可惜顾思霖满脑子都是礼物,含糊应了一声后很快消失不见,偌大客厅瞬间就只剩母子两人。
    外头明亮的阳光从古堡落地窗照进来,客厅里亮堂堂的,顾言真盯着空中四散飞扬的浮尘发呆,昏昏欲睡。
    也许察觉到气氛实在尴尬,程婉欣哂笑,努力试图找话题打破这份窘境,干巴巴的问:“小真,你是不是瘦了?”
    顾言真只得强打精神,撑着满身疲惫回答母亲的问话:“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程婉欣应了一声,接下来又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无意识的绞在一起,泄露了此刻的无措和茫然。
    她仍然不习惯跟这个从未亲近过的小儿子相处,连正常母子间该有的关心也像是客套。
    顾言真不忍见她这样,于是开口接过话题继续:“您和父亲近来身体还好吗?”
    见他主动,程婉欣悄悄松了口气。身上压力轻了,语气也自然许多:“上个月家庭医生刚来给我们检查,除了你父亲有点高血压,别的都好。”
    顾言真接过话题主动权后,他们的对话好像终于正常起来,总算能像其他母子一样和谐相处。
    聊了一会儿顾言真自觉差不多,揉了揉眉心道:“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
    程婉欣立刻点头说:“那你快去吧,晚饭的时候我让janet叫你。”
    顾言真起身和母亲说了再见,在的她目光中扶着楼梯缓缓上楼,两人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回房后,顾言真给姚文辛发了平安到达的信息,又给谢寒同样发了一份,然后脱衣上床。
    他实在太累了。多日来的操劳,加上长途飞行的疲惫,即便身下不是他习惯的床垫,依然沾枕即着,连梦也没做一个。
    ——————
    等到门外传来陌生女佣的声音,顾言真悠悠醒转。他拿起手机看了下,刚好六点,换算下时间,国内应该凌晨两三点。
    穿好衣服下楼,顾言真还是不大习惯家里多出那么多的女佣。申山别墅虽然定期会有保洁上门打扫,可是平时真正在里面住的只有他和钟姨。他不喜欢私人领域被陌生人侵占,宁可冷清些,也不愿意多雇几个人。
    餐厅的那张长桌上,主位正坐着他的父亲,手上拿了本钓鱼手册翻看,而母亲则忙忙碌碌吩咐女佣把晚餐摆好。
    只有顾思霖见到他后兴奋挥手:“哥哥!你要坐在我旁边哦!”
    顾言真走上前,先是对着主位上的顾正秋打招呼:“父亲。”
    此时顾正秋终于抬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点头,接着又去看他的手册,并不答话。
    顾言真对此早已习惯,他弯腰拉开顾思霖身边的座椅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也规矩放好。他知道父亲最讲究礼节,如果出错,怕是今晚不太好过。
    等到晚餐一一被布置好,程婉欣也坐了下来。她晚上稍稍打扮过,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身上也换了浅紫色的礼服长裙,像是特意为了迎接顾言真。
    顾正秋见人到齐,把书放下沉声道:“吃饭吧。”
    有了他的发话,大家才拿起餐具开始用餐。
    盘子里是带血的牛排,顾言真无论多少次都吃不惯。而且比起在古堡里看似优雅的切着据说十分名贵的夏洛莉牛排,他更喜欢钟姨做的牛肉饼。
    顾家的餐桌上除了偶尔发出的轻微餐具碰撞声,永远不会有其他动静,这是多年来他们一直遵循的规矩。
    然而顾思霖还是太小,再加上最爱的哥哥回来,她实在憋不住,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问:“吃完饭你能给我读故事吗?”
    已经九岁的她早就可以自主阅读,可她还是想让哥哥陪伴。
    顾言真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上首处的父亲开口了:
    “思霖,吃饭不要说话。”
    家里从来没有人会违抗顾正秋的话,但顾思霖除外。她压根就不惧怕这个冷面冷心的父亲,嘟着嘴嚷嚷起来:“我又没有很大声!”
    程婉欣疼爱女儿,连忙轻声劝道:“思霖还小呢。”
    顾正秋冷哼一声,“你太惯着她了。”
    虽然话说得严厉,顾正秋却没有再开口训斥,像是默认了顾思霖的行为。
    顾言真低头继续切着盘子里带血的牛排,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晚上。
    也是这样平静的晚餐时间,他带着满肚子想说的话,急切的要告诉父亲他今天考试又得了年级第一,而且即将代表全市参加英语演讲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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