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云有些无从下脚,便在门口喊了一声,“老支书。”
老支书应了一声,招呼阿虎,“你去给你沈阿姨清个道出来,让你沈阿姨进来。”
阿虎嗳了一声,跑过去双手双脚一起用,不一会就清了一条小道子。
“沈阿姨,你从这里进来吧。”
沈美云嗯了一声,踮着脚尖,尽量让自己不踩到苞米,免得给踩碎了去。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旁边的老支书和胡奶奶笑她,“沈知青,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踩就好,才不坏的,而且就算是踩坏了,我们直接煮着吃了就好了。”
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对乡下收的这些庄稼,没有反应。
沈美云听到这话,这才如释重负的进来,“老支书,找您有正事。”
老支书停了动作,“你说。”
他的一双手经历过沧桑,满是黑色的印子,不是没洗干净,而是一年到头的劳作,让这个老人的手根本没得到过休息。
沈美云,“是这样的,我看养殖场的值班室没有炕,想请您找咱们大队盘炕的好手,去帮忙盘个炕,冬天用。”
之前建的时候,她没想到这里,所以把这点漏掉了。
“没问题,急用吗?”
沈美云,“不急,反正冬天来临之前盘好就行。”
老支书心里有数了,“阿虎,去找你满屯叔,让他把家里的苞米棒子撕完后,就去养殖场值班室去盘个炕出来,跟他交代清楚了,盘个好炕,要是有偷工减料,看我不拿着烟袋锅敲他脑瓜子!”
阿虎脸一皱,低声道,“爷,我不敢。”
满屯叔是他们生产队少有厉害的老爷们,小时候他上他们房顶扒雪玩,差点没把他腿给打断。
有这种经历的绝对不止阿虎一个人。
老支书一脚踹他屁股上,“招呼一声你敢?你还是咱东北娃不?”
“啥时候这般怂了?”
这一脚踹的阿虎一踉跄,这才跌跌撞撞的出去,到底是不敢在犟嘴了,老支书家的孩子,他们都不带怕父母的,却唯独怕老支书。
等阿虎走了。
老支书这才朝着沈美云道,“就这几天了,一定把值班室的炕给盘起来。”
“这几天生产队农忙,实在是没时间。”提起这个,老支书脸上都带着笑,“今年苞米棒子大丰收,一亩产地比往年多了一两百斤,今年啊,大家都能吃饱饭。”
沈美云一听这,她脑子转的飞快,“老支书,咱们生产队今年大概能收多少苞米?”
这一问,老支书顿了下,看了下她,沈美云坦然道,“不做坏事,就只是问问,根据情况来进行下一步打算。”
“那我们收的多,光咱们生产队的苞米能有三十来万斤。”别忘记了,这还只是苞米这一项粮食的收成。
他们这里种的可不止苞米棒子,还有稻谷,小麦,高粱,红薯,这些都是产量极高的。
沈美云一听,她微微捏了下手指,试探了下,“全部自己吃掉?”
“那怎么会?”
老支书摇摇头,“一部分交公粮,交完公粮就是能够算在自己户头上的。”
“往年一年的苞米大家最多能分个一千多斤,我估计今年每家每户能分到三千斤以上。”
他们前进大队拢共就那几十户人家,但是架不住人口多,这年头家家户户基本都是没分家的,和老人一起住,一家子少的有六七口,多的也有小二十口。
沈美云脑子转的飞快,在听说对方今年大丰收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个想法了。
只是,能不能成就要看接下来的情况了。
“那能对外出售吗?”
这话一问,老支书愣了下,“你不是收的有苞米棒子芯,杆子,以及稻谷壳,麦秸垛?”
这些在加上收的猪草,稻谷壳,打成麸皮和糠,基本上都够牲口们冬天的吃食了。
沈美云笑了笑,“老支书,这是饲料,怎么也不算多的。”对于养殖场来说,手里有了足够的饲料,后面才有机会在扩大发展。
她算了算日子,等到年底的时候,又可以去漠河驻队进一批小猪仔回来,到时候可以养大。
反正,漠河驻队养殖厂也不会在扩大了,他们每年多出来的猪崽子,兔崽子,沈美云打算全盘吃下,一点点扩张。
老支书听了这话,“这我要和大家商量下,才知道能不能卖。”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而且——”老支书其实是有担心的,“之前一直说公有制,我们每年的粮食除去上交到粮站的,剩下都是自己吃了,从来没有对外出售过。”
他还不知道这种出售,算不算是投机倒把,到时候别把社员们给害了。
沈美云想了想,“按理说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私人养殖场都开在前进大队了,如果不能的话,当初上面的领导也不会给我批准了。”
一句话给老支书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当即点头道,“那我去和大伙商量一番。”
沈美云嗯了一声,“您问了以后,跟我招呼一声。”
老支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下午的功夫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社员们七嘴八舌,他们今年的粮食是丰收的,卖了也行,免得吃不完成了陈粮,到时候生虫不说,还不好吃。
谁敢想呢,前些年还会饿肚子,如今却丰收到粮食吃不完了。
经过大家的一致协商后,除去交的三成公粮,在除去家家户户分到手的粮食,基本上是够一年的吃食。
还能腾出十二万斤的苞米,卖给沈美云。
按照四分钱一斤卖给沈美云,是连苞米棒子一起的,没有脱粒的那种,市场上还有粮站以及供销社那边的苞米面是卖六分到七分钱一斤的。
不过人家是现成的粮食,他们这是还带着芯的苞米,价格自然也不可能卖那么贵的。
“会不会太贵了?”
四分钱一斤,买了带苞米棒子的,总觉得是坑了人家沈知青。这话一说,会计也迟疑了。
“那三分?”
“但是三分的话,咱们本都不一定能回来。”大伙儿勒紧裤腰带,干了大半年呢,别到时候连糊口都做不到。
老支书抽旱烟,发话了,“咱们报四分,如果沈知青嫌贵,还价的话,底价给她三分五。”
“咱们就赚那五厘钱。”
“会计你算下,如果卖三分五一斤,咱们这次能卖多少钱?还有卖四分钱一起算出来。”
这可真是难为会计了。
他半晌才说,“可能要有点久。”他很少算这种大笔金额,“你们等等我。”
“没事你算吧。”
约摸着过了四十分钟。
会计累的满头大汗,“如果卖三分五一斤就是四千二,如果卖四分钱一斤就是四千八。”
听到这个数,大家的呼吸就跟着加重了几分。
要知道大伙在地里面刨食,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手里连带着几十块都不一定能攒到,实在是家里开销大,能糊口把肚子填饱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
这其中不管是四千二还是四千八,已经是大家不敢想的钱了。
见到大家都跟着激动起来,老支书制止了他们,“我先去和沈知青谈,看她能接受什么价格,人沈知青在咱们大队开养殖场,不能坑了她,当然,我们也不能亏。”
“知道的,老支书。”
等老支书找到沈美云说明了这件来意后。
沈美云问了一句,“打算多少钱卖给我?”
“四分一斤,连苞米棒子一起。”老支书说起这话来,其实底气不足。
沈美云听到这个价格,着实是惊了下,这价格比她想象中的便宜太多,她不是没买过粮食。
北京那边的苞米面都能卖到一毛五六了,而且还是限量购买,每家每户最多买二十斤,还要拿着粮本去。
而老支书卖给她四分一斤,这在那个基础上便宜了四倍了。
哪怕是算上苞米棒子也是划算的。
见沈美云不说话,老支书以为她觉得贵,便说,“三分五,是我们的底价了,在低于这个,我们是一点都没赚钱了。”
沈美云,“不是不是,我没有嫌贵,四分就四分,咱们说好了四分钱一斤。”
三分五,那她还是做不出来的,又不是奸商,哪里能做成这样,不就成了扒在人家庄稼人身上吸血了。
见她爽利的答应下来。
老支书松了口气,“那行,就按照四分,沈知青,我们也不占你便宜,我让人给你从粮仓送到养殖厂去,另外在送你苞米杆子,你拿回去一起打成糠喂猪兔子。”
本来这些苞米杆子是要留下来,晒干了以后一部分打成麸皮和糠皮,一部分则是留着烧柴的。
这下,全部都送给沈美云了,就养殖场那仓库不一定能装的下呢。
沈美云当然是求之不得,“这样吧,您让人给我送粮食,我去一趟漠河市的信用合作社取钱。”
也是巧,今儿的刚好宋玉书来了。
沈美云喊宋玉书过来,“嫂子,你来帮我算一笔账,我从大队买了十二万斤苞米来,四分钱一斤,你算算我要给人家多少钱?我提前去信用合作社去取钱。”
宋玉书听到这,她愣了下,不顾大日头,拉着沈美云跑到前头的老槐树下站着,压低了嗓音,“你做奸商了你?四分钱一斤?你坑人家啊?”
别看宋玉书和沈美云的关系好,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她心还是正的。
沈美云哭笑不得,“我怎么坑人家了?老支书还要卖我三分五一斤呢,我没要,我要了四分钱一斤的。”
宋玉书碎碎念,“那他这也卖的太低了。”
“就是纯粹的苞米棒子,人家都能卖到七分一斤去。”城里缺什么?缺粮食啊,所以粮食金贵啊。
结果咧,人家乡下卖四分钱一斤,这不是贱卖吗?
沈美云,“那人家是给人吃的,填饱肚子,我不是啊,我是买给牲口吃的,你说我买七分钱一斤,为给牲口,就那拿母猪来说,一头母猪一顿造我三斤的米糠才能吃饱,你说我喂一头猪下来,成本多少了?”
这不能算,这细算下来,怕是要亏本咯。
果然,宋玉书算了一笔账,“那你亏了啊?猪肉便宜的时候八毛一斤,贵的时候一块二,你算算,你一天喂多少?一顿三斤米糠,就是一毛二,一天就是三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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