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汾便去登门探访盘梨花。
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
小丫鬟一番通禀,赵汾方登门而入。
进门之前,赵汾虽已听说盘梨花容颜不老,待真正见到了“庐山真面目”,还是令他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盘梨花略施粉黛,果然是粉面如开莲,素肤若腻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真真是: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怎么看她都不似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女子,赵汾心想。
此时,她正在堂中坐等赵汾。
见她长相如此年轻,赵汾顿觉“婶婶”二字叫不出口。
赵汾略一踌躇,突觉有些失礼,毕竟她是蓝夫人,便跪下拜道:“愚侄赵汾见过婶婶大人。”
盘梨花忙从座上站起,扭着杨柳般的腰肢款步向赵汾走来。
只见她秋波流转,娇腮欲晕,笑盈盈道:“呵呵呵,一个婶婶竟将奴家叫老了些,奴家有那么老吗?”
闻听此言,赵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盘梨花步至赵汾面前,用一双纤纤玉手将他扶起。
赵汾虽已站起,但她那十根青葱玉指却仍紧抓着赵汾,双目还肆无忌惮的在赵汾全身打量。
两汪水目迷离,一点朱唇微启。
只听她夸赞赵汾道:“呵呵!如此一个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俊美男子,却让奴家到何处寻去?”
和她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赵汾分明能感受到她的如兰气息,芬芳无限。
又听到她说的这般不荤不素、不咸不淡,赵汾颇显羞涩之态,脸竟“刷”一下红了。
盘梨花看出了他的窘态,便妖笑着放开了手,让赵汾就座。
见她这般光景,赵汾顿生去意,便说不坐了,要告退。
然而盘梨花却饶是不允,硬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赵汾见一时尚无法脱身,只得先坐下,却是如坐针毡。
这时,小丫鬟奉茶过来了,盘梨花且收敛些,与赵汾拉开了些距离。
待小丫鬟一离开,那盘梨花便仍过来站在赵汾面前,比先前更近些。
你瞧她双目放光,正贪婪盯着赵汾看,恨不能一口吞没了他。
赵汾忙避开她如火的目光,将头扭向一旁道:“也请婶婶就座。”
然而,那盘梨花却无动于衷。
她好似一头饥饿的母狼,正垂涎一只鲜嫩的小羊。
赵汾心中颇有些不爽。
他深悔昨日的自告奋勇,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
赵汾干坐了片刻,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便客气道:“多谢婶婶赐茶,愚侄这就告退了。”
说着,便站起了身,向盘梨花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那盘梨花却仍是置若罔闻。
她一把扯住赵汾衣袖,调笑道:“公子不想陪奴家吃杯茶吗?”
赵汾见她如此放肆,便有些羞愤难当。
一怒之下甩开她的手,强抑住怒火道:“请婶婶……”
他本想说请她自重。
可未等他将话说完,那盘梨花又娇嗔道:“公子休要与奴家装蒜!你我郎才女貌,不如就此快活一番!”
说着竟将身体向赵汾靠了过来。
赵汾简直是惊若天人。
不及她靠过来,赵汾便飞一般冲出去,夺路而逃了。
那盘梨花见一靠未着,便又扭动身体追至门口。
然而,赵汾早跑的没影了。
那女子只好斜倚在门户上,怅然若失的望着门外。
再说赵汾。
从盘梨花的院中出来后,赵汾内中只叫晦气。
踌躇了片刻,他还是先往蓝志大那里去了。
待他进入中堂时,见蓝志大、鄯金保、惭愧大师三人都已在座。
众人正在等他。
见他进来,三人便凑过来问他适才去的状况。
赵汾只一声不吭的坐在座上,低垂着头,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方才那一幕,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众人见他缄口不言,颇觉诧异。
赵汾本来是去试探一下盘梨花的,然而,他非但未将她试出个所以然,还差点儿惹了一身骚。
此时面对蓝志大,他委实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说盘梨花勾引他?
绝对不行!那岂不是在众人面前扫蓝志大的面子?
然而,众人却不知其中有这段缘故。
见他这般似个闷葫芦,都急的直搓手磨腿。
“到底是何状况?贤侄你倒是说句话啊!”蓝志大急的在地上直转圈,忍不住问道。
“这……嗨!”赵汾先是站起来,然后又坐下,叹了口气,仍低垂着头不言语。
正在这时,蓝志大的属下来报,说找到了雷大泽的尸身,这才解了赵汾的围。
众人忙出去看。
但见院中放着一具无头尸体,浑身刀口,满是血迹,甚是惨烈。
惭愧大师双手合十,口中低吟佛号。
蓝志大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是雷大泽的尸身。
他跪在尸身前,低垂着头。
属下众人见状,也都呼啦啦跪倒一片。
只听蓝志大咬牙切齿道:“兄弟放心去吧!哥哥若不替兄弟报此血仇,便同此袍!”
说着,抽刀将衣裳一角割断了。
待起完誓,蓝志大便吩咐属下众人即刻为雷大泽办理后事,细节不提。
当日晚间,将雷大泽埋葬后,蓝志大便又邀赵汾等三人商议。
众人落座后,只听蓝志大深沉道:“蓝某今日甚感憋闷!想蓝某混迹江湖半世,从未有如今这般窝囊,雷兄弟死的憋屈,蓝某若不能替他报仇,便无法向其他众兄弟交代,今后还有何颜面统领山寨?还如何……”
说着说着,他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赵汾三人都沉默不语,堂中安静的如同旷野里的幽谷。
惟有烛火在随着从窗户吹进的微风摇曳,发出了轻微的“噗啦”声。
顿了顿,蓝志大又道:“老夫想了一日,想来赵贤侄早间不愿说,定是有难言之隐,是怕蓝某承受不住吧?”
说到这里,蓝志大从座上站起,仰天一声大笑。
笑罢,又移步至赵汾面前,肃然道:“贤侄若这般想,便是小瞧老夫了!老夫虽是个粗人,却也是仗义之人,在兄弟义气面前,其它都算个鸟事!”
闻言,赵汾默默的从座上站起,向着蓝志大一拱手,并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蓝志大慢慢将双手抬起,向赵抱拳道:“就请贤侄直言,给老夫一个痛快!”
赵汾也忙拱手回礼道:“蓝伯伯既如此说,在下还有何话不可说?”
于是,赵汾便一五一十的将早间之事和盘托出。
闻听赵汾的讲述,三人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蓝志大,惊怒和羞愤合加于一身。
他已然气的七窍生烟,怒发冲冠。
只见他虎目圆睁,面皮抽动,腿脚打颤,一怒之下,右手将桌角捏的粉碎,木碴溅的四散飞扬。
然后又快步走至墙边,从墙上扯下一柄宝剑,口中道:“老夫去宰了那贱妇!”
说着,便执剑要去杀盘梨花。
见状,鄯金保忙上前来将他抱住,不叫他走,可是哪里能拦得住他?
将要到门口了,突听惭愧大师出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听贫僧一句,蓝施主莫要冲动。”
闻听此言,蓝志大突然停住了。
是啊!小节不忍,大谋何成?一句话点醒了他。
只听他发出“嗨”一声苦叹,又挥剑将堂中木桌劈成了两半,方将心中盛怒泄出一些。
片刻之后,蓝志大方冷静下来。
只见他又抱拳向三人道:“老夫失礼了,差点儿误了大事!几位莫怪!”
经过一番折腾,众人总算晓得了赵汾不愿启齿的缘由。
不过,也是通过赵汾的遭遇,让众人对盘梨花有了新的认识,也更加怀疑她的真假。
正如昨日惭愧大师所言,既然可以有一个假惭愧,那也一定可以有一个假梨花。
这一点,若非有惭愧大师的先例,任谁也不会相信。
蓝志大将盘梨花这些年来前后的巨大变化细细思量一番,果然觉的疑点甚多。
他与盘梨花夫妻几十年,对她的秉性和为人还是了如指掌的。
然而这些年忙于寨务,竟未曾细细想过这些巨大的变化。
真是不思不知,一思惊人。
他突想起了五年前……
前一日尚且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盘梨花,后一日竟变的尖酸刻薄、凶神恶煞起来。
昨日尚且如胶似漆、耳鬓厮磨的夫妻二人,今日竟冷若冰霜、分房而居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一夜之间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此想法一经蓝志大说出,众人经一番思量和解析,初步形成了一个推断。
这个推断便是:此盘梨花或许并非本人,只是某人用易容术假扮的。
难道茅化道的魔教在其中作祟?
四人对这个推断感到着实吃惊!
一连串的疑问来了。
若此刻这盘梨花并非本人,那本人在何处?是死是活?
若盘梨花有假,她与《洗髓经》又有何干系?
对于前一个问题,众人都莫衷一是。
对于后一个问题,惭愧大师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二者非但有干系,或许还很重大。
众人不解,愿闻其详,便都看着他。
只听大师解析道:“此皆要从雷大泽之死说起,雷君之死皆起于探查盘氏二人,盘氏二人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怕被查出,才先下手为强杀了雷君,至于他们有何不可告人事?或许与《洗髓经》有关吧!”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又问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惭愧大师又道:“如此看来,要想解答此两个疑问,还须从这真假难辨的妇人入手!只有将她的身份探查清楚,两个疑问或可迎刃而解。”
闻言,众人都点头称是。
赵汾歉疚道:“哎!若非在下丢了秘笈,雷大哥也不至惨死至斯!从明日起,在下去探查那茅化道和盘金换。”
他有意不提盘梨花,是为提醒众人,他不愿再招惹那妇人。
闻言,惭愧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世事皆有因果,善恶终有一报!若非公子丢失了秘笈,蓝施主又怎会发现盘氏之蹊跷?丢失秘笈或许本就是公子之宿命,公子又何必自责?”
闻听惭愧大师如此一说,赵汾方才有些释然。
蓝志大已从赵汾话中听出他的意思,是不想再沾染那妇人。
于是他补充道:“既如此,就由老夫来探查那贱妇,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施主要谨记,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意气用事!”惭愧大师再次提醒道。
“大师放心就是,老夫自有分寸!”蓝志大拱手道。
这真是:话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
众人一番分解,已大概捋出一些思路,时辰已近深夜丑时,众人先各自去歇息,待明日分头行动。
正在此时,属下来报曰盘金换潜出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