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芷,成为视线焦点。
此刻,曲水流觞的游戏仍在进行着。
可已有不少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借着游戏间歇时,悄悄投来目光。
就连击鼓的乐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都知道是在给大公主选伴读,这怎么还跪下了?
有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有别有所思的。
崔兰芷的母亲杨氏急得攥紧了手中丝帕,频频张望。
何氏心头也着急。
虽然她的女儿没事,但都是崔家姑娘,谁知道会不会连累了自家女儿?
要不是在这样隆重的场合,淳宁只怕要抱着秦瑶光的胳膊,看这场好戏。
崔家如此种种,她虽然不尽知晓,却隐约有着感受。
就算看不懂,总之,淳宁知道,母后和皇姐现在都不待见崔家就是了!
看见她们内讧,她的心情隐隐有些兴奋,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秦瑶光在心里缓缓摇头。
这么一来,无论崔兰芷是否能自证清白,伴读的名额,肯定是落不到她头上了。
哪怕谢皇后之前属意于她。
因为她知道,谢皇后是一个非常要强,容不得瑕疵、事事追求完美的女人。
当初,朱灿意正是利用这一点来进行自污,逃离京城。
而现在,轮到崔兰芷品尝苦果。
谢皇后怎么会允许一个名声上有瑕疵的小姐,给她的嫡长公主做伴读呢?
在众人的视线中,崔兰芷颤声道:“那位绣娘,确实是家母所请。只因臣女才疏学浅,在绣工上多日不得精进,恐献上来的寿礼污了太后娘娘的眼,才让她来教导臣女。”
“给她的份例虽高,却只有这两个月,下个月她就会领着银子回苏州。”
其实,崔兰芷所言,在场的人都能理解。
她也很会说话,在这等急切的时候,她还能先进行自贬,给绣娘进府提供最充分的理由。
也说明了,绣娘那高出常人的份例,其实是额外给出的束修,并非常态。
真实情况恐怕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因为过于重视,才延请手艺精湛的绣娘进行教导。
怎会想到,今日竟然招来祸端?
而且,崔家两姐妹的话中只是暗示,并未明言。
苏州绣娘、惹眼的月例银子,又都是事实。
谢皇后听罢,不置可否,询问身后一双儿女:“你们怎么看?”
毕竟是给大公主挑伴读,询问她的意见无可厚非。
但所有人都知道,崔兰芷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大公主还没有开口,四皇子抢先道:“母后,儿臣以为,无论她是否作弊,宁国公府上姐妹不睦,却是事实。”
他深知母亲脾性,这句话刚好说到了谢皇后的心坎上。
谢皇后的视线转向大公主,大公主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四弟说得极是。”
崔雅薇投向地上跪着的崔兰芷的目光,立刻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无论崔雅娴能不能行,至少这个碍眼的崔兰芷是不行了!
光想到这一点,她就高兴。
谁说损人不利己了?
崔永唯一家子,占了崔家最好的资源,还想能事事如意?
我呸!
没门儿!
皇太后看着在她面前一水摆开的寿礼,件件精美。
既是谢皇后给女儿挑伴读,她也就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没有开口。
谢皇后略作沉吟,便对崔兰芷温言道:“原是一场误会,快快起来吧,别被惊吓了。”
随后,再也不提扇套的事,目光从姑娘们献上来的寿礼上一一掠过,在心里重新审视起来。
事到如今,她必须另选一人。
崔家的姑娘们,她一个都不想要。
进了宫,就可能成为四皇子妃。
哪怕她们把话说得再美,也掩不住姐妹间互相拆墙的事实。
这等品性做儿媳妇?
她敬谢不敏。
其他人,该选哪个好呢?
正在此时,秦瑶光开口了。
“皇后娘娘,本宫瞧着这双鞋做得很是不错,不知是哪位闺秀的手笔?”
秦瑶光伸手拿起面前摆着的一双做工精美的鞋履。
鞋子使用孔雀蓝做底色,以红棕色贡缎相间,颜色既温暖又亮眼。
沿着鞋梆,用金银双线绣了一圈万字不到头长寿纹,下方还有喜鹊等吉祥的装饰纹路,寓意极好。
喜鹊的眼睛使用小颗粒的蓝宝石,长寿纹里缀着金色猫眼石。
宝石不算很名贵,但看得出来,做鞋的人相当用心。
当然,能摆上来的寿礼,有哪一件不精致不华美不够有心呢?
谁能拔得头筹,看的不仅仅是绣工和心意。
秦瑶光把绣鞋握在手里,往皇太后的跟前凑了一下,赞道:“母后您看,不只是绣工好,这双鞋的里子用料特别柔软。”
她用左手伸进去按了按鞋底,笑着说:“原来是加了羊绒,穿上一定是舒服又暖和。”
还别说,在这些寿礼中,皇太后最喜欢的,正是这双鞋子。
她喜欢打扮小姑娘,审美特别好。
这双鞋的颜色,深得她的喜欢。
之前没说话,是不想抢了谢皇后的风头。
但既然最疼爱的乐阳也喜欢,她当然不会拆了女儿的抬,笑吟吟地点头:“确实不错。”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皇后虽然心中暗恼秦瑶光擅作主张,也不得不开口询问众闺秀。
站起身的人,是苏青。
她的脸略带着一些婴儿肥,此刻正一脸懵。
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了一个馅饼。
苏青规规矩矩见礼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双鞋是臣女所做。”
她的眼睛看着地上铺着的织花地毯,丝毫不敢乱瞄。
别的不说,就这份恭谨,就让刚刚经历了崔家姐妹阋墙的谢皇后,感到万分舒心。
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在询问之时,她还担心过,站起来的是她不喜欢的姑娘。
既然发现是苏青,她不免开始认真考虑这个人选。
国子监祭酒苏文照,寒门出身,连中三元。
中了状元之后,得京中权贵看重,忠勇侯把他的嫡次女嫁给了他。
再后来,他的嫡长子又迎娶了文信侯的女儿,生下苏青。
从身份上,苏文照介于清流和勋贵之间。
他本人也看得很通透,朝局纷争,以他的底蕴,掺和进去就是一个“死”。
因此,他在朝中属于中立党,只醉心学术,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始终安稳。
这么想着,谢皇后就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