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两清

    打开家门,就扑进一个充满烟火气的拥抱。柳岸身上还有炒菜后留下的油烟,她环住周棉清的脖子,亲昵地贴了上去:「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事情比想象中棘手,耽搁了一会儿。」周棉清换好鞋,进到餐厅就看见摆放好的晚餐,在餐桌中间点了根香薰蜡烛。
    是烛光晚餐。她抓住柳岸的手,指腹划过指尖,十分平整,应验了早上她说的话「我会把指甲修得很短」。
    「准备好了吗,棉棉?」
    柳岸的声音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她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变成餐桌上供人品尝的美味佳肴,当她再次睁眼时已经被柳岸压在餐桌上。
    「我也想要你……」
    不由抬起身子,抵着后背的餐桌忽然间化作一根铁棍敲打在她后背,周棉清重新回顾起那阵剧痛,蜷缩成一团不断抖动。
    「柳岸。」
    她在远处。
    视线中远远又小小的人影,她努力伸出手,想要抓住仅存在脑海中最后一点关于柳岸的部分,那人却越来越远,从未回头。
    -
    周棉清醒得比计划要快,第二天傍晚,橘黄的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映照在半边脸颊,她幽幽睁眼,眼底浑浊还没散去。病房内静悄悄的,只有检测仪运作的滴滴声回荡。后背固定了支撑板,使得她无法翻身,膝盖也被厚厚的护膝包裹着,动弹不得。
    目光空洞地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厌恶感:果然很讨厌医院。
    这里的白色太过刺眼,机械的声音冷漠而无情,笼罩着装模作样的人文关怀。她最不喜欢的是,每当从长久的梦里醒来,发现只剩自己一人。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她的五感也开始苏醒。轻微一个动作都会引得全身撕裂般疼痛,她艰难地抬起手臂,碰到床边的呼叫铃。林欢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病床支到半坐的位置,周棉清面色苍白但平静,正向医生询问自己的情况。
    “不能手术吗?”醒来之后的声音一直很哑,难听到周棉清都无意识皱眉。林欢见状,立刻将温水递到她嘴边,周棉清抿一口,清了清嗓子。
    许多患者会为了快速恢复正常生活而选择手术,医生耐心解释:“目前的情况还没有到非做不可的程度。毕竟是在身体里打钉子,手术有风险,一般建议还是保守治疗。”
    随即转过头提醒陪护的林欢:“除了吃饭上厕所,其它时间都要卧床,不然这伤永远好不了。”
    林欢应下,等医生走后,无奈看着仍直起背靠在床上的周棉清。把床调回水平位置,苦口婆心劝道:“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如果你不遵医嘱,以后生活不能自理,那就有你受的了。”
    囫囵嗯了声当作答应,周棉清安分躺着,不再进行这个话题,转而问:“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林欢站起身,准备离开病房,她知道周棉清需要休息,而公司的事情也需要她去处理。
    周棉清轻轻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尽管身体还在康复中,但她的心和头脑已经重新回到了战场。她必须坚强,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信任她的人。
    “跟咱们想的差不多。”果然最关心的还是工作,林欢难得猜中一次老板心思。从公文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一张一张翻着,边向床上的周棉清汇报最新的调查结果:“陈波负责港口业务,他和那些人关系非常密切,私下也走少量的货,但行事谨慎,暂时查不出什么问题。徐子林这两年格外活跃,主动揽了几个项目,他儿子前段时间因为服用药物过量进了医院,不过把亲儿子养废之后又收了个义子,在他手下做事。还有一个杨盛是公司的原始股东,这些年不怎么管事,但他有个侄子,在他离开公司后又开了家医药公司。”
    “所有的资料和证据都在这里,基本上可以定性了。这件事他们兜不住,不敢轻举妄动,我估计这周就能把股权收回来。”
    周棉清微微点头,这还要多亏南希,如果不是她想到港口查货,不知道自己会被那叁个蠢货骗到什么时候。她想起那双小羊般的眼睛,因为受到惊吓变得慌乱无措,但在关键时刻却能迅速安定下来,成为她的支撑。
    “南希回去了吗?”周棉清问,声音柔和下来。
    “嗯,走私的事商会那边也已经知道了,会长说以后的单子可以再给我们让一个点。”林欢回答。
    这一棍子挨得挺值钱。周棉清的表情顿时一亮,眉眼都舒展开来。要南希赶回去,并不只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还要她给商会的人带话,一是证明自己的清白,二是既然付出了代价,她当然也要讨回一些好处。况且,那些货物是通往大洋彼岸的船,运到哪去还需要拜托他们查明。
    “徐子林那个干儿子好像姓亓。”醒来之后接收了太多信息,周棉清有些累,闭着眼回忆:“很少见的姓,但我恰巧知道另一个人也姓这个。”
    “赫家现在总经理的老婆。”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明冷静,挑起一丝戏谑,“把这叁个人的资料都送一份给赫总。”
    赫总,不是赫燃,林欢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见周棉清神色如常,逻辑清晰、情绪稳定,完全不像上次丢了魂的模样。这状态明明是好的,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坐在床边盯着这尊佛,掩饰不住眼里的探究。
    “还有什么事吗?”周棉清打了个哈欠,一时间忘记身上的伤,想要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刚试图扭动腰部,后背就传来如同针扎一般的剧痛,哎哟一声,终于老实躺着。
    “想要高度恢复,医生建议绝对卧床,不然就算伤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时不时地疼几下。”林欢知道有些话不应该由助理来问,忍住好奇,将话题绕回周棉清的伤势。她把买来的吸管插进水杯,“这么喝不用坐起来,比较方便。”
    “请个护工吧,最近公司应该会很忙,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不用经常过来。”藏在被褥里,周棉清尝试着活动下半身,发现除了膝盖有些不适之外,并没有其它大碍,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林欢瞳孔微微放大,震惊于这个从来不把受伤当回事的人,竟然开始听从医生的建议。又记起柳岸的嘱咐。在心里衡量一番,决定还是听自己老板的话。
    “明天早上转院,你早点休息。”林欢将滑落的被角捻上去。
    “送我回家吧,只是卧床而已,不用占用公共资源。”是商量的口吻,周棉清态度不算强硬,甚至有些装可怜,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寻求林欢的同情。
    看来这次是真怕死了。林欢看着周棉清思考片刻,说道:“我去问问医生,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然后再决定。”
    周棉清实在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林欢知道这事,也知道她做了决定就没有回旋余地。幸好身体也没有大问题,确认可以在家静养,她答应周棉清,开始安排转院和护工的事宜。
    最要紧的事已经不需要解决,周棉清闲下来,自然无所谓多趟几天当甩手掌柜,养伤只是顺带。
    把头偏向窗外,听着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她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像流星雨爆发的最后一颗星星。她看出林欢的欲言又止,也知道她想问什么。可在醒来那刻没有看见柳岸,失落和绝望灌满鼻息,呛得她胸口辛辣肿胀。
    她明白结局了。
    她们之间已经不再是所谓金主和被包养的关系,作为恋人当然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但周棉清还是抱有期待,期待柳岸会给她一个解释,哪怕是分手的理由。她叹了口气,又是一阵抽痛,发觉连叹气都会让身体疼得厉害,心就像被紧紧握住,既痛又闷,她想要挣扎,却找不到出口。
    周棉清感觉憋屈,为了转移注意力,伸手拿起了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条未读消息,其中七条是南希发来的。保平安和邀功,对话框最后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但这点好消息和温暖无法驱散她的郁郁寡欢。她回复之后,选择了一张可爱的表情包作为结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轻松。
    剩下叁条是工作消息,周棉清清还没成型的笑压下去,负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这个动作用了一点力气,不小心扯到后背伤口,痛得她哼出声,像一个被束缚的野兽,愤怒又无助,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在枕边摸索了片刻,手指摸到一张坚硬的卡片。她预感到那是什么,没有勇气抽出来,只是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柳岸。
    周棉清忿忿地叫着那个名字。
    好样的。
    她是真要跟自己两清。
    ——————
    医疗部分都是现查的,剧情部分可能有bug
    有不对请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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