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比白日凉快许多, 晚风掺杂着附近烧烤摊的肉香, 丝丝缕缕地飘进鼻腔, 闻着香味,许惜没多久就饿了,然而她已经吃过了晚饭。
夜宵是女明星的天敌,许惜吞了吞口水, 想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我以前来过这里, 当时是旅游淡季, 沙滩人没有这么多……这边的海滩风景其实不是最好看的,最漂亮的景色在东边未开发的海滩。”
许惜牵着陆期的手,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寻找值得一提的事物:“那边有个手工店,木雕手艺很棒,店名叫,叫……”
“马芬木艺。”陆期帮她答出来。
“啊对,就是这个。”
许惜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
陆期敛眸,握住她的力度更紧了些:“以前来过。”
“哦。”
这里本就是国内热门的旅游国家,陆期来过也很正常,许惜没放在心上。
花园中央有个巨大的美人鱼雕塑喷泉,四面放了座椅,这时候游客都在附近逛夜市,暂时没人来这里,许惜和陆期摘了口罩和帽子,并排坐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
许惜紧紧拉着陆期的手,抬头仰望天空,墨河一般的夜色无边无际,落在她眼里,汇成一片空洞的阴影。
大概是太安静了,许惜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重新恋爱的几天,她其实非常开心,是之前三年从未有过的开心,但是这一切太顺利了,她越是强烈地感受陆期的爱,心底越是不安。
万一,一切都是假象呢。
察觉到许惜的不对劲,陆期偏过头,轻轻将她的两只手按在手心,问道:“在想什么?”
许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终是没忍住,嗫喏地问:“你不怪我吗?”
陆期扯了扯嘴角:“你是指当年跟我说出国几个月,结果一去不回,后来打电话单方面宣布分手这件事?”
他明明白白地把过往摊开,许惜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拉近和陆期的距离,肩膀贴着他的手臂,歪着脑袋蹭他的肩,像只犯错之后想用撒娇弥补的猫。
陆期眼底涌上笑意,将她抱进怀里,但是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许懒懒,你当初究竟在想什么?”
许惜缩了缩肩,含糊地说:“因为,因为要出国。”
陆期轻抚她散在胸前的发丝,声音低而温柔:“这不是理由。”
许惜沉默了。
陆期没有咄咄逼人,她不答,他也不问了。
喷泉水散出的雾气弥漫在两人身边,好似一道看不清的墙,模模糊糊地挡在他们之间,明明近在咫尺,许惜却觉得他们的距离,比刚才远了一些。
原因在她身上。
许惜烦透了自己畏缩犹豫的样子,她本该是有一说一,敢说敢做的性格,面对陆期,却总是优柔寡断,畏手畏脚。
重逢的这段时间,好像是陆期一直在主动,而她永远躲在自己的壳里,理所当然地等待他的接近。
许惜此时心里充满了挣扎,她紧闭双目,贴着陆期的肩,亲密无间的动作并没有让她获得更多安全感,他们之间的缝隙终究是要她来填上的。
想打破那道墙,她必须将自己剖开,坦白所有。
这是她身上最后的保护壳,许惜紧贴着陆期,双手环住他的胳膊,慢吞吞地开口:“其实,提分手之前,我回来过一次。”
陆期轻应了一声,稍微调整姿势,让她抱的更舒服一些。
“回来是因为外婆去世了,我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哭了一整天,哭到眼睛都睁不开。”
许惜忍耐住漫上心头的酸涩,尽量平静地说:“我爸和我妈,高中以后我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许印风…也就是我爸,他外面有私生子,小三带着孩子找上门……后来,我妈看见我就想到许印风,想起她为家庭牺牲的事业,经常对我发脾气,家里只有外婆像从前一样疼我。”
陆期安静听着,慢慢把胳膊抽出来,将许惜揽在怀里。
“那种突然失去一切的感觉太绝望了,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许惜说不下去了,眼眶不由自主地蓄起泪水。
她想外婆了。
陆期抱着她,轻叹一声:“可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许惜抽泣了两声,本来还想克制一下,但是陆期的怀抱实在太温暖,太有力量,让她忍不住想对他撒娇,埋藏心底的压抑和委屈一时间有了宣泄的出口,泪水失禁,陆期胸口很快湿了一大片。
许惜贴着他的胸膛,双手抓着他,这辈子第一次哭得这么放肆:“许印风和我妈不要我了,我大不了跟他们断绝关系,但你不行,你不准跟他们一样。”
她说话断断续续,没什么气势地威胁:“警告你啊,你现在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三年前丢下你跑路策划的阴谋还来得及,晚了我身上是要背命案的。”
陆期听得云里雾里:“报复你?”
许惜瞪他:“刚见面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陆期回想见面时他们的对话,模模糊糊地有了点印象,那会儿他看着许惜那副对自己满不在乎的态度有点来气,说了几句气话,没想到她一直记到现在,还联想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陆期一阵无言,看许惜眼角红红的,又气又心疼,无奈顺着她的话保证:“我发誓,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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