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不驯的阿珠做了马背上的女将军,替谢家打出了漳河以北的大半地界。
旁的世家暗地里瞧着,都生出了让子侄们入赘谢家,好从后院夺取叁十万乌衣甲的想法。
也是这一年,小道士的师父临真道长云游归来,拿出当年秦太祖皇帝命匠人张甘用越山之下的玮石雕刻而成的传国玉玺,要为小道士赎身。
旧时大雍立国不正,诸地纷争不断,缺的就是这枚可定风雨乱世的传国玉玺。
做梦都想捞个女皇帝当当的阿珠姑娘喜笑颜开,忙不迭就把她只会吃白食的童养夫给打包送上。
临真道长要带着宴春和离开谢府那夜,府中张灯结彩,谢侯大宴宾客,阿珠姑娘喝了个酩酊大醉。
梦里她绣金凤袍加身,成了此世独一无二的女君主。
也是那天夜里,小道士脱了一身蓝白道士袍,爬了阿珠的床,趁她酒醉讹上了她。
第二日临真道长羞于徒弟所为,丢下了传国玉玺,也舍了不知羞耻的徒弟,只携着拂尘再次云游而去。
太初二十五年,亦是清平元年,谢家女侯阿珠一统江南江北,当真成了此世独一无二的女君。
她赏了小道士一个金灿灿的铁饭碗——大宣钦天观观主,亦为天下道统之首。来弥补他多年无名无份为她鞍前马后占卜谋算的苦功。
可清冷俊秀的观主不大乐意吃这碗饭。
他又效仿自己当年那招,爬了身为大宣女君的阿珠的床。
但这次并未如从前那般顺利。
纵使宴春和能掐会算,善听风布雨,能与神鬼言,却也没料到自己在宣和殿外就被侍卫统领逮了个正着,被揪着领子带到了夜深仍然在批阅奏折的陛下面前。
阿珠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姑娘。
可再大的雄心在成堆的文书奏折面前都化成了灰,她熬了几个大夜,眼前都是蚯蚓一样的篆书文章,抬眼却瞧见一位素服仙姿的美人跪在殿下,楚楚可怜,皎然如月,惊得她眼前一亮。
昏了头的阿珠想了一想,才发觉殿下美人原来是她那位饭桶军师。额·····曾在多年前兼任她童养夫一职。
“你来做什么?”
她丢了朱笔,指节扣了扣玉案。
宴春和今夜是特意打扮过了的。
白衣蓝袖,眉墨如画,两眉间嫣然一点朱色,便显得唇红齿白,清冷中带着点艳色,疑是仙姿误堕红尘。
总之横看竖看都是个吃软饭的好材料。
陛下问话,观主桃花眼中便蓄起春波,未语先泣:“陛下难道忘了当年许过臣什么?如今壮志已筹,就要抛弃糟糠,背弃誓言了吗?”
殿上女君一个头两个大。
可算知道自家顶天立地,一手刀法当世无人敌的阿爹为何会在阿娘的眼泪面前节节败退,捂着心肝求她不要再掉珍珠。
阿珠早不记得许过道长什么诺言,好在她是个重诺的姑娘。更预备做个万世无有的贤明君主。
“咳···朕许过你什么?爱卿不妨明说,君无戏言,如今朕既为君,自当偿你所愿。”
“还是前朝的事。太初十五年将军府桃花树下,陛下许过臣,有朝一日您能当家做主,就赏赐臣良田千顷,食邑万家。说让臣以后再也不用为饿肚子发愁。”
宴春和止住眼泪,挺直脊背,扬声道:“如今陛下废了食邑制,又哪里来的万家百姓供养臣?”
殿下女官在女君起居注上大书特书,全然不顾阿珠难堪的脸色。
“这······”
初立朝便言而无信,被臣子揭了老底,万世无有的贤明君主阿珠不知该如何是好。
宴春和虽早已料到阿珠不记得当年之事,可瞧见她如此反应时,眉眼还是黯了黯。
他深深跪倒下去,额头抵住冰凉的青瓷石板。
“陛下既然给不了臣食邑万户,那就请您践行昔年谢侯许给臣的诺言。与臣结为夫妻。”
“好你个宴春和!”
女君气极。
然殿下美人仰面时凄戚如珠,桃花眼潋滟,眼中黑白愈发分明,与当年树下总是挨饿的小道士并无分别。
早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道长眼睛一眨,又仰颈说出同当年一般无二的话来:“臣平生最喜米饭。可米饭好吃,却不及陛下秀色可餐。春和思慕陛下多年,望陛下垂怜。”
昔年桃花树下,阿珠眼也不眨地哄骗小道士,说若是他肯找她爹推脱掉婚事,她以后就赏他吃不完的米饭。
青州稻,琼州米,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能给他找来。
可小道士只是瞧瞧一身青衣的阿珠姑娘,又垂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我是喜欢吃米饭,可是见了你才知道,世上原还是有米饭也比不上的东西的。”
清平元年。
小道士宴春和又爬了阿珠姑娘的床,只是这次,她真的把他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