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这才觉得略微消气。换了套衣服重整形象,我出门关怀楚复旦,顺路给唐晓送手机。
唐晓正跟几个同事办公室里开会,门开着,里面传出讨论剧情的对话声,我往门口一张望,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经常过来找唐晓,剧团里不少人都认识我,因此都是笑着点头招呼,只有唐晓啪一下把手里的笔和本子掉桌上了,又是他妈受惊过度的表情。
卧槽你可醒醒吧骚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脸红个毛线!生怕没人看出来我俩滚过床单?
我没理他,就冲其他人歉意笑笑,“我来送个东西。”
唐晓红着脸僵直地跟着我出来。走廊里四下无人,他接过手机,又偷偷攥了我的手。
我用另只手往他头顶上揉了揉,“在排戏?新剧?”
他点头。
“你演吗?”
他低头用手机按了几行字,【本来我演,要换人。】
我刚想问为什么,就想起他现在说不了话。
只能又往他头顶揉了揉,“去开会吧,晚上我来接你吃饭。”
他低头又按道,【晚上有出戏,你看吗?他们给我留前排位了,你坐。】
“那你坐哪儿?”
【你旁边地上。】
我笑了,又揉巴揉巴他。
告别唐晓,我拖着病体赶往公司。楚复旦仰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呼呼大睡,是个黄脸黑眼圈、欲求不满的死狗形象,被我摇醒,抱着我老腰就开始放声大哭,“梳子――梳子大爷――梳子祖宗――你可算回来了!”
“放开放开!”我急忙推他,他妈的腰都要断了。
我在办公室里跟他合计了一下午大小事务,最后以自己低烧不适为名,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一起吃晚饭的提议,抛弃他走了。正逢楚虎蛋幼儿园放学、被保姆接来公司,这小子目睹他爹对我的追喊控诉,在后面语重心长地安慰他,“爸爸你哭起来难看死啦,叔叔不要你算啦,还有我呐!”
“你不是要娶佩佩姐姐吗?”
“也娶呀!爸爸你放心啦!虽然你又老又丑,但是我不会嫌弃你呀……”
老有所盼的楚复旦更加辛酸地嚎啕起来,我扬天大笑而去……他妈的,笑起来屁股也疼。
我回剧院找唐晓吃晚饭,带他去附近新开的一家滋补汤锅,吃得他满额大汗,鼻子红嘴巴亮。这小子运动量大食量大,一份肥牛倒下去,浮沉几下就被他捞干净了。我有点头晕,没什么食欲,光是托腮看着他吃。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神太过专注赤裸,他越吃越慢,最后停下来抓了抓头发,把最后一块肥牛夹给我。
我笑,“你吃你的。”
老子一笑他就脸红,跟装了开关似的,他吸了吸鼻子,又抓了抓头发,低头去戳一只鱼丸。
就这个时候黑暗里陡然一个娇小敏捷的影子,猫一样蹿了出来,一扑攀上唐晓的背,“糖包子!”
唐晓鱼丸呛在喉咙里,在那里咔咔咳咳,来人脑袋已经抬起来,甜甜地又唤了一声,“学长!”
“佩佩?”我十分意外道。
“好久不见啦!”佩佩脸上化着淡妆,穿一身气质得体的职业装,步入社会成熟不少,但是笑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甜美真诚,瞧着就是个好姑娘。
“怂包子,”她打完招呼就冲唐晓头上拍了一脑袋,“你跟学长度蜜月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看见我连招呼都不打,有了夫家忘了娘家呀?重色轻友!亏我还一直帮你出谋划策!”
“咳……”老子在对面也咳嗽。他妈的,糖包你有多少个狗头军师?!
唐晓苦了吧唧地说不出话,被她几下弄得一脑袋乱毛,想回挠她,又被她敏捷地打了回来,委屈地不得了。
“他嗓子不好,现在说不出话。”我只能帮唐晓解释。
“啊?”佩佩一瞪眼,扯着唐晓脸蛋一拉,“怎么你哑巴啦,怂包子?”
妈蛋,老子的人被你一会儿打头一会儿摸脸的,就算是娘家来的,老子也忍不了!
“佩佩,来这边坐下说,”我笑得十分温和,“你最近怎样了?听说你进了杂志社?”
佩佩果断上钩,丢下唐晓,拎着裙子轻巧地坐过来,欢欢喜喜地,“是呀,我当编辑了。学长你认识什么大腕儿明星呀导演什么的,介绍给我,我跟他们约稿采访。”
我笑,“行啊。有空再出来玩?虎蛋可想你了。”
“嘿嘿,”佩佩狡黠一笑,“可怜的小虎蛋,要失恋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订婚了!”
唐晓正戳嘴里的一块土豆啪嗒掉下去了,瞪着眼睛看她。
妈蛋,人家订婚你这么激动干嘛,这个时候才发现别有情愫?
佩佩跳起来又往呆逼唐晓头上拍了一下,“看什么看?我不能结婚?”
以往次次都跟她针锋相对拌嘴掐架的唐晓,看起来是有很多槽要吐,可惜了一句屁话憋不出来,只能捂着脑袋生闷气。
“真的?恭喜!”我笑着说,“结婚日子订了吗?”
“圣诞节,邀请你们一起来呀!糖包子我到时候把花球抛给你!”
唐晓这怂玩意儿一听这就开始脸红,捂着头发还鬼鬼祟祟地偷看我一眼,生怕这丫头不知道我俩有一腿似的。
这丫头明显知道我俩有很多腿,笑得意味深长地,“那我不耽误你们吃饭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这餐我请哦!”
“那怎么行?”我急忙道。唐晓也直摇头。
“没事没事,这家店是我爸新开的。”
“……”我。
我跟唐晓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这他妈白富美”的表情……
白富美洁白美丽地踩着高跟鞋轻巧而去,唐晓捂着被她拍红的脑门,冲她走的方向郁闷而憋气地吸了吸鼻子,然后从桌子下面翻出菜单。
熊玩意儿报复性地加点了一份最贵的海鲜拼盘。
“……”
赵小丁说的没错,丫绝壁是个闷骚。
我们抓紧时间吃完饭,回剧院去看戏。老剧《四世同堂》,唐晓同事给他留了个挺好的前排位,旁边就是走廊,正好供他就地盘腿坐在我旁边。
我以前没看过这经典名作,祁老爷子是唐晓他们团长亲自演绎,老戏骨坐在黄包车上侃侃而谈,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我还发着低烧,前面还饶有兴致,后面就越来越头晕,眼看着上面人影愈发模糊,我终于很不给面子地,破天荒地在看戏的时候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看戏时打呼噜这等猥琐之事,等我呼吸一重猛然惊醒,剧场里灯光昏暗,周围人早已离场,竟然已经散场好久了。
我歪躺在座位上,身上盖着唐晓的外套,暖暖地散发着海鲜汤锅的味道。
我低着头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所及处没有见到唐晓的身影,正这时听见了清晰而沉重的脚步声。
唐晓孤身一人站在戏台上。
偌大的剧场里空旷而安静,只有观众席上的我和戏台上的他。他在昏暗灯影里正对着观众席,低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终于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竟是一脸专注,自己在排戏。
他完全没注意到台下的我已经醒来,自顾自地对着虚空张嘴说话,说得很用力,却依旧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他是在演哪一出剧哪一场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专注而略带悲伤。突然他抬头向天“大笑”了几声,从鼻子里发出短促而用力的气音,而后不支地跪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向前面伸出手,苦苦地乞求着。而虚空中的那个人依旧走得决然而冷情,他挣扎着向前爬了几下,向着四面八方伸出手去,神情仓惶而无助――我这才发现离开他的并不是“一个人”,他是在挽留着他面前的所有人。
然而那些人都走了,剩下他一个人跪坐在空荡的舞台上,他蜷缩起来抱住膝盖,那是个抗拒而自我封闭的姿势。
他就这样静了许久,终于有“人”重新走到他的身旁,拉扯着他的手臂。然而他已经习惯了黑暗和孤独,他惊慌地避开,重新找到一个角落,再次蜷缩。
周围好像热闹起来了,他抬起头茫然地四顾,堵住耳朵又蒙住眼睛,但是好像都无济于事。他的面前似乎有一场狂欢。他缓缓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扶地坐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热闹与喧嚣,神情越来越阴冷而孤傲,然而蓦然地,他牵唇笑了一笑。像是被逗乐,像是自嘲,像是羡慕,又像是恨妒,也像是悲伤。
我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终于回忆起那是《夜哭》里我的最后一幕。那个孤独的小混混坐在监狱的床上,看着周围人的狂欢,他明明融入了里面,却又好像并没有走近任何人。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领会到了那个角色的孤独与抗拒,自幼生活安乐、无牵无挂的我,似乎从没有落入过那样孑然的境地。好像是直到辞去工作参演电影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开始领会到这种不上天不落地的漂浮感。那是种我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虚无,我空有一腔大志,却不知道脚下踩踏的是条什么样的道路。而我越是害怕,就越是昂头向天,我以为只要我不看路,就算跌倒,那也是因为我目标高远。我一直望着天,根本忘记了要往前走,根本忘记了自己究竟能迈出多大的步伐,能走到哪里。
而唐晓,他一直低头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走着,从不过多奢求什么,但却一直抗拒着害怕着抬头。他害怕虚空中的磨难再次扑面而来,将他珍惜的重视的全部夺去。所以他不争,不抢,不要,不说,他抗拒去接受和拥有,因为担心失去。他以为自己蜷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就能够阻止身边的东西离去。
喜欢上我,对我做出的那些又蠢又怂的追求,已经是他能使出的最大的勇气。
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近了戏台,站在台下正前方,离唐晓几步开外的地方。唐晓目光森冷而麻木地穿过我,他完全入戏,只当我是舞台背景、狂欢人群的一部分。
“唐晓,”我唤他。
他微微偏了偏头,看向我的目光里带了一丝迷惑和惶然。
“糖包,过来。”我趴在戏台边上,向前伸出手。
他浑身颤了一下,却只是往后瑟缩了一下,捂着耳朵低下头。
我并没有爬上台去,而只是站在原地,固执地向他伸出手,“糖包,你抬头,你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他略微抬起眼帘,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急促地吸了吸鼻子,手抠进头发里。
“你知道我名字吗?我是谁?”
他吸了吸鼻子,徒然地张了嘴,作出一个“学……学长”的嘴型。
妈蛋你还能记得啊,都哑巴了还不忘结巴!老子咽了口口水,一脸温和陈恳、专注深情,继续厚着脸皮编八点档台词,反正剧场里就我们俩,什么煽情说什么,“是我,糖包你过来。你不想要我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这小子明显看琼瑶剧长大的,呆兮兮地往前蹭了一点,双手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来。
“来,过来。”
他犹犹豫豫地走近,靠着戏台边上蹲了下来。我攥住他撑在脚边的右手,他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我仗着个子高,把他脑袋拉下来,跟他抵了抵额头,“糖包乖,想不想跟我回家?”
这熊玩意儿颤抖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从脸红到脖子。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想回家就下来,”我牵他,想将他接下戏台。结果他猛地触了电一般甩开我的手,往后瑟缩了几步。他不下来,他守着他的舞台,在自己的独角戏里。
“唐晓,”我耐心地向他伸出手,“糖包?快下来。”
他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突然间使劲地摇起头来,好像不管我说什么都抗拒似的。我听见他鼻子里传来的气音,他又开始急促地吸鼻子,再颤抖地呼出来。
我只能攀上台去,跪在地上抱住他,“糖包,糖包是我,不要怕,是我,糖包,糖包……”
他摇着头发着抖,很抗拒我接近他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好像我身上带着刺。然而一点点嘶哑的气音却从他喉咙里撕扯出来,“……”
“你说什么?”我惊喜道,“糖包你别怕,你深呼吸,深呼吸,你刚才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能深呼吸,鼻音越来越急促,我抱着他的背,硬将他的脸蛋扳起来,他满脸都是泪,竟是哆嗦着哭了出来,“……别……”
“糖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别……”他一边躲我一边带着哭腔说,“别走……走……别……”好像他离我远一些,我就能留在原地不动一样。
我追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又喜又悲,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入了戏,眼眶一阵发热,“我不走,糖包我不走,你别怕。我一直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死……别死……走……”他不躲了,改成颤抖地钳着我的手臂。
老子就晕倒一回能给你吓到现在!我又气又急,还有可能是心疼的,妈蛋都要哭出来了,“真不走,死也不走,不是,死也不死,死毛线啊死,老子还得活着陪你过日子呢!要走一起走好不好?我带你走,我带你回家。”
我们俩在戏台边上搂成一团,一个劲儿说肉麻话,大演了一通凄婉缠绵生离死别山盟海誓的狗血大剧,最后我终于成功地牵着他的手,把他往戏台下面带。他半条腿挂在台边上,我张开手正要接他,突然又被他攥住手。
老子心跳都吓停了,尼玛都哄好了怎么还来啊。
结果他低头看着脚尖,手发抖地低声说,“……戏……”
“嗯?”我凑上前了一点搂住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吞吐了好几下,涨红着脸说,“戏……喜……”
“啊?”
“喜……喜欢……你……”
我呆滞良久,脑袋里轰地一热,“……啊?”
告白来得突如其来,老子简直从来没想过,瞬间一腔热血顺着脚底往上涌,冲得天灵盖都突突作响。我手都抖了,捏着他下巴把他脸蛋抬起来,“糖包,你,你再说一遍?”
“喜……喜……”他结结巴巴地看着我的眼睛,神智已经完全恢复清醒的样子,只是最后那个欢字还没说出来――两溜鼻血已经先顺着嘴巴淌到了我的手指上。
我跟他都愣住了,四只眼睛盯着我血淋淋的手指看了半晌――他一把捂住鼻子捂住脸!兔子一样从戏台上跳了下来!夺路而逃!
“……唐晓你怂玩意儿!你有胆再说一遍!他妈的!被我告白就晕倒,自己告白还流鼻血,你还能再熊点儿吗?!你给老子回来!跑什么跑!”
……
我把缩在厕所里捂着脑袋作羞射的唐晓硬扯了出来,拎出门拎上出租车。
怂玩意儿这次丢脸丢大发了,两只鼻孔里堵着长条卫生纸,拧着脑袋只看窗外,嘴巴扑哧扑哧直喘气。老子跟个大爷似的,大叉着两腿坐在他旁边,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喘什么喘,说话!”
他缩了一下,捂着脑袋拿后背对着我。
司机在前头一个劲儿看后视镜,被我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同性恋吵架,不对,秀恩爱啊?!犯病的同性恋、濒死的同性恋、互相搂的同性恋的深夜故事没听过啊?!每回都在这里上车,绝无分场!
“说话说话!”我揪着唐晓后脑袋毛一通地蹂躏他。
“回,回家说……”他带着鼻音结巴着。
这还差不多,没给老子哑巴回去。我捏着他后颈,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贴着他耳朵低声道,“下个月把房子退了。”
“啊?”
“跟我住,我在这附近租套房。”三室一厅精装修,一个作卧室,一个作书房,还有一个贴满镜子作演艺室。
“啊……啊?”他还傻不啦叽地发呆。
我笑着拍拍他脸蛋,“傻糖包,先将就住着。这次电影要是票房不错,我还有提成奖金,够付首付。明年愿意跟我一起还贷款、做房奴吗?”
这话比直接求婚委婉多了,怂玩意儿呆了半天,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绕过弯儿没有,话没有说出来,脸又红了,鼻子里噗嗤一下!
“妈的血又喷出来了!老子的衣服!你省着点儿没纸了!糖包?糖包!卧槽又翻白眼!师傅!师傅快去医院!”
……
轻松愉快的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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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对龟速的撸主来说算是神速完坑的小短文,希望诸位喜欢。
一开始只是瓶颈期间的发泄故事,中途也曾茫然过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不过好像写着写着,主角二人就自己给自己找到了接下来的方向,顺理成章地走到he,真是可喜可贺。【也要谢谢你们在中途的各种鼓励!
诚如文中所说,这么怂的两只能走到最后,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苍天为之动容。【住脑
等另个坑完结逃过追杀之后撸主会脱马甲在专栏重放一次,到时候可能还会加一些番外尤其是赵小丁【木有人想看我啊师父救命啊――
不过撸主是个小透明就算在专栏重放你们看到的几率也是零蛋,总之就……到时候再说吧啊哈哈哈哈……文章名反正可能应该是不会变的……也可能死尸复回地贴这里……
写得一本满足,射射诸位的支持和花花,内裤满含热泪乘风而去,飞吻!
国庆节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