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横幅挂当前,两条彩带迎风扬。
地上还有些爆竹的碎末没有清扫干净,眼看着隔壁的店铺也挂上刘氏铁匠铺的招牌了。
“这位客官,你要打些什么器具?”,一个没见过的伙计堆着笑看向站在屋外的李虞。
“你是新来的?”,李虞抬头看着楚王嘉奖四个批字随口问道。
“您是老主顾了?我本来是隔壁酱肉铺子的伙计,这不是店没了,刘老板看我还算伶俐,就让我过来当个叫卖伙计”,小伙计道,“您是要来?”
“哦,我之前订了个东西,跟你说不清楚”,李虞抛出一锭很小的碎银子,约莫够这伙计几天工钱了,“你去替我过去买个烧饼,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这.......”,小伙计有点动心,现在是中午,顾客不多,但是又怕突然来一个,自己少不了挨老板骂。
“没事,我和刘老板呀,是老熟人了”,李虞挥挥手,“不用担心,我进去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烧饼摊就在对面,你还是能看着摊嘛。”
“谢谢少爷赏了”,小伙计跑了过去。
烧饼摊早有几个人在排队,小伙计一边等一边看着斜对角的铁匠铺。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所幸没有客人关顾。
“您拿着东西了?”,小伙计把烧饼递给走出店铺的李虞。
“嗯”,李虞拍拍自己腰间的朴刀,上面还滴落了几滴鲜血。
滴答的声音在蒸腾安静的中午显得格外突兀。
小伙计看着微笑地李虞有些不寒而栗。
“噢,这是杀了条狗,试试刀”,李虞拍拍小伙计的肩膀,“别疑神疑鬼的。”
李虞说完也不着急,悠哉游哉地向着别处走去了。
小伙计看着李虞的背影又看看门帘后的铺子,咽了口唾沫。
他看到李虞转过拐角,这才慌张的去掀开门帘。
“啊!!!!!!!”
“杀人啦!!!!!!”
李虞听着另一条街传来的喊声,掏了掏耳朵。
他想起油光满面的粗壮铁匠说的:“是大师,是恩公自己说的出家人以,以慈悲为怀,救人是,是应该的,让我不要记念........”
李虞咧咧嘴,他当时可是要气笑了。
“那这样吧,五百两,买你十年命”,李虞伸出手比了个要钱的动作,“限时十个数。”
“我哪有........”
“10”
“9”
“真......”
“8”
“有有有!”
“7”
“6”
“这儿!在这儿!”
刘铁匠掏出之前官府赏赐的银票。
“恭喜你啊刘先生”,李虞收回朴刀,“多活了十年呢!”
“是是是!”,刘铁匠如释重负的堆笑,但下一刻,“噗”
“你看,没有大师救你十年前你就死了嘛”,李虞对着掉落的脑袋惋惜道:“算起来,哦哈,你的死期就在今天呢!”
李虞捏了捏兜里的银票。
这种银票跟后世的钱币不同,并无所谓什么编号,拿来就能用。
他随手买了信封,借着店铺的纸写了封信,把银票塞了进去。
此时距离楚王庆典和关公诞辰只剩半天了。
家家户户都在采购些糖果糕点,富裕些的就提着半扇肉回家,改善改善伙食。
被李虞救过又救了李虞的一对小夫妇却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苏醒的李虞怎么看也不是个安定因素,不管他要做什么,小夫妻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在扬州城甚至是南方呆下去了。
他们把收拾好的东西向着院子里一堆。
除掉被褥和锅碗瓢盆就是几锭加起来约莫三两的碎银子。
倒是够在乡下买头小牛犊了。
“我老家还有几亩薄田”,男人苦笑道:“早些年以为走江湖比地里刨食要风光,现在想想,都是混口饭罢了,乡下反而踏实些。”
“你耕田我织布,迟早也能攒下些家当留给未来的孩儿”,女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就是苦了你了”,男人咬咬牙,“自从跟了我,也没享着福。”
这时候一封捆着石头的信封准确的扔在院子里。
“这是?”,男人拆开信封,一眼就看见了银票,“使不得呀!”
他抓着银票冲到门口,早不见了李虞的身影。
....................
城门外的脑袋们已经开始腐烂了。
在扬州城的闷热夏天,这是理所应当的。
滴落的脓水和腐臭的气味让附近的游人匿迹了。
只剩下一个小和尚跌坐在脑袋们的下方。
守卫们自己也受不了这里的味道,勾肩搭背去别处休息了,所以也没人管他。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小和尚嘴唇开合,神情肃穆,轻诵着往生咒。
脓水滴落在他的身旁,因为养分增多的缘故,这里的野花开的比别处旺盛许多。
恰如大德说法,口吐莲花。
李虞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宏济小和尚紧闭的双目。
他向上看去,脑袋们已经肿烂到分不清谁是谁了。
阳光有些刺眼。
小和尚诵念完毕,站起身来。
他看见了李虞,面容哀伤。
小和尚从内衬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虞。
想要说什么,却陡然开始落泪。
李虞摸摸小和尚的脑袋,等他哭完了,自顾自走上城楼,解下几个脑袋的绳索。
守卫们还在另一处墙头闲聊。
李虞和小和尚就近找了块地方,开始挖土。
过来查探人头的士兵们看见消失的脑袋,一个个向别处搜寻去了,谁也没想到他们就在不远处的小山上挖土。
天色已晚,李虞用刀在充作墓碑的石头上刻道:“江湖义冢”
他靠着墓碑,借着星光,拿出鉴空和尚早就写好的信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闭上酸涩的眼睛,等待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