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玄的命令传到城头时,守军绝望之余,也渐渐鼓起勇气。
“都是死!那么,就让我等死的有尊严些,让杨狗看看我大辽勇士的悍勇!”
丁原在鼓舞士气。
冯韶颔首,“屠光守军?杨狗这是在帮助老夫,甚好!”
在他看来,如何令麾下与城池共存亡是个难题。
是人就怕死,想让将士们悍不畏死,必须得找到契机。
他本想在最危急的时刻亲自厮杀,以鼓舞士气。
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那个所谓的神器,很了得吗?”
一个老卒问道。
身边的军士摇头,“不知晓,不过,原先南归城垮塌,据闻便是这东西弄的。”
“可如今的南归城咱们重新夯实过了,是坚城!”
“应该是吧!”
“只要砸不倒,杨狗就得准备用人命来填满城下……”
“石头来了!”
城下,投石机准备完毕。
这是事先打造好的,一路用大车拉了过来,现场组装。
石头装在网兜里,摆臂拉下。
“副使!”
指挥的将领大声请示。
杨玄颔首,“开始!”
“砰砰砰砰砰砰!”
摆臂勐地弹起来,往前方甩动。
石块被抛射出去。
一路看着晃晃悠悠的,彷佛是在摇摆。
城头的守军呆呆的看着石头接近。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个老卒尖叫道:“躲避!”
“盾牌!”
“架起盾牌!”
一片盾牌遮住了城头。
接着,石头就轰然降临。
呯!
盾牌粉碎,石头一路砸下去,留下一洼血泊,再度弹起。
城头被石块扫荡了一遍。
尖叫声不绝于耳。
轰!
城垛挨了一石头,顿时碎屑飞溅。
那些刚站起来的军士被碎屑横扫。
惨嚎声响起。
丁原面色惨白,“这是……这是何物?”
先前的勇敢,那是因为他觉得可以固守许久。随即建水城,金山城的守军会来增援。
如此,南归城能守住。
至于投石机,他觉得经过夯实的南归城应该能扛住。
但目前来看,危险!
“救我!”
一个被石头砸断脚的军士躺在城头嚎叫。
“蹲下!”
丁原喊道:“都蹲下!”
撤离不可能,杨狗带着仆从军来了,一旦他们敢撤离,仆从军就会顺势出击。
唯有蹲下,祈祷城垛能保护自己。
可城垛就那么些,远远无法满足护住城头将士的需求,于是你争我夺,竟然有人打了起来。
冯韶看着两个军士大打出手,说道:“杀了!”
他不再看那乱糟糟的地方一眼,说道:“耗!老夫也要耗死杨狗!”
“石头来了!”
第二波石头来了。
呯!
砰砰砰砰砰砰!
沉重的声音此起彼伏,惨叫声,尖叫声……惨叫声相对较少,大抵挨了一石头的人,很难活下来。
尖叫就代表着恐惧。
“忍住!”
丁原大胆的在来回奔跑,鼓舞士气。
“杨狗最后还得要用人来攻城!”
“他们石块不多!”
“建水城的援军会源源不断。”
石块在城头上飞舞,但丁原奇迹般的毫发无伤。
大概是运气用完了,刚跑到一处时,一块石头重重的轰击在城墙上。
轰隆一声,城垛整个被轰垮了。
正好在那里的丁原脚下一滑,跟着往下滑落。
幸而一个军士拉住了他,几番挣扎后,把他拉了下来。
若是他知晓杨玄对母亲的尊重,那么,他会后悔没有死在此刻。
“轰!”
另一处城垛垮塌。
城墙,也有些晃动。
这毕竟不是大城,哪怕修葺增补过,可依旧无法称得上是坚城。
丁原面色惨白的看着那段城墙,“详稳,撤回城中吧!”
冯韶摇头,“太快了!”
此刻撤入城中,士气荡然无存,还怎么巷战?
轰!
北疆军发现了那段城墙的问题,开始集中轰击。
一块块石头飞过来,有的砸在了城墙上,有的砸在了城头。
那一段城头,已然成了地狱。
无人敢去增援。
也无需增援。
城墙在颤栗。
距离垮塌不远了。
甄斯文请命,“副使,下官请命率军攻城!”
看着坚毅的甄斯文,杨玄由衷的高兴,他拍拍甄斯文的肩膀,“你是我麾下大将,岂可用于这等地方?”
甄斯文脸上涨红,“愿为副使效死!”
对于他而言,人生前半段是灰暗的,他觉得自己能一眼看到头。
在太平做小吏,等着马贼破城,要么被掳走,要么被杀死。
是老板的到来改变了他的命运。
刚到太平为小吏时,他曾遇到一个流放犯。那厮说自己会看相,给甄斯文看了看,说他是个荣华富贵的命。
甄斯文彼时刚来太平,一心等死,这等话自然是不信的。
可到了现在,他觉得跟着老板,这个愿望,好像越来越近了。
杨玄招手,“让索云来。”
“副使!”
索云和蓝坚跪在了杨玄的战马之前。
城头,冯韶喊道:“是那些俘虏,准备……”
杨玄不在乎被人看到自己的手段,他说道:“我说过,城中守军一个不留,城中但凡抵抗的,杀。”
“副使的吩咐便是小人的荣耀!”
索云无师自通的说出了这句令老板龙颜大悦的话。
“出击吧!”
索云回身。
轰隆!
那一段城墙轰然倒塌。
索云喊道:“儿郎们,今日不封刀!杀啊!”
俘虏们上了。
“弩手!”
一排排弩手跟在后面,在射程内止步。
“放箭!”
密集的弩箭覆盖了城头。
刚集结待命的守军死伤惨重。
“详稳!”
一个将领胸口挨了一箭,倒在地上呼救。
“送他回家!”
冯韶冷漠的道。
呯!
梯子架在了城头上。
一个个俘虏攀爬上来。
随即,城头就展开了绞杀战。
“注意床弩!”
索云跟着上了城头,目光转动,没发现床弩。
杨玄麾下好手忌惮的床弩,毁于投石机。
索云回身,“禀告副使,并无床弩!”
杨玄接到禀告,笑道:“这是天随人愿,可见老天也见不得这些人多活半日。老黄,周俭。”
“在!”
杨玄指指城头,“不必顾忌什么,就一个字,杀!”
“领命!”
周俭发现林飞豹面色铁青,彷佛在压着滔天般的怒火,就问道:“老黄这是……”
林飞豹说道:“那些人,该死!”
敢亵渎郎君的生母!
他长啸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斯文!”
杨玄微笑看着甄斯文。
“在!”
甄斯文面色通红。
这是个血勇之人。
杨玄说道:“率军出击!我在城下等着你的好消息!”
“领命!”
甄斯文回身喊道:“出击!”
韩纪轻声道:“郎君准备重用此人?”
杨玄点头,“桃县官吏将领虽说初步臣服,可还得要时日来甄别,来看清。斯文跟我多年,忠心耿耿。不用他,我用谁?”
韩纪说道:“许多时候,首领为了千金市马骨,放着自己的心腹不去提拔,却去提拔外人。看似大度豁达,实则却冷了心腹的一腔热血和一颗忠心。”
这等事儿实际上不少见,史书中比比皆是。
厚待降将,厚待初来者,看似不拘一格降人才,但也会埋下隐患。
“忠心很珍贵,一旦散了,就再也无法聚拢。”这一点,杨玄有着清醒的认知。
当然,若是真正的大才,那又得两说。
譬如说周俭这等人。
只是此人的来历终究是个隐患,否则杨玄此次是准备让他来担当攻城重任。而甄斯文,杨玄有更要紧的任务给他。
“看!”
韩纪指着城头,林飞豹带着虬龙卫已经上去了。
铁棍子在城头上几乎是横扫,很快就清理出了一块空地。
周俭带着乌达等人,从另一侧冲了上去。
那横刀施展开来,宛若九天银河倾泻人间。
杨玄问道:“掌教以为如何?”
宁雅韵说道:“这刀法,不俗!”
宁雅韵执掌玄学,玄学多年传承下来的秘籍多不胜数,把他的眼光弄的极高。他能说不俗,那裴俭的刀法自然了得。
“修为呢?”
“不俗!”
这个评价很高!
杨玄再问:“和老黄比起来看如何?”
“没法比,一个善守,稳若山岳。一个善攻,如水银泻地。”
宁雅韵看着他,“真要杀光守军?”
杨玄微笑,“您,以为我是玩笑?”
守军已经崩溃了。
“撤回城中!”冯韶满脸是血,带着麾下往城中狂奔。
“暂且止步!”
城头上,杀的同样是满脸血的甄斯文停止了进攻。
“打开城门!”
这个决断令杨玄频频点头,对韩纪说道:“斯文有大将之材.”
老贼听的眼红,觉得自己需要更努力,才能被老板看到自己的大才不逊色于甄斯文。
城门打开,上方,一队弓箭手正在警戒,确保不会发生老板进城时被人偷袭。
杨玄笑道:“掌教,一起进去看看?”
宁雅韵点头,“也好。”
杨玄策马上前。
赫连燕喊道:“护卫郎君!”
屠裳,如安,一个个好手上前。
宁雅韵都忍不住想学安紫雨翻个白眼,“老夫在呢!”
赫连燕肃然道:“掌教,这是沙场。”
“沙场又怎么了?”宁雅韵甩甩麈尾。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城门前。
攻城时战死的双方尸骸都被丢在了两侧,腾出了一条道路。
杨玄策马通过。
城中街道上,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集结的敌军。
街道不宽,就限制了厮杀的规模,北疆军的优势也无法体现。
韩纪说道:“大多是泥屋或是石屋,没法纵火。”
“不用纵火。”杨玄心中有了谋划。
右侧有人影闪动。
一具尸骸突然暴起,张弓搭箭。
另一具尸骸也同时扑来,手中长刀闪烁,看着竟然是好刀。
电光石火间,变生肘腋。
赫连燕尖叫,“护卫郎君!”
张栩及时伸出盾牌,近距离之下,箭失撞击的声音很是清晰。
接着,扑过来的敌军遭遇了如安一剑。
剑光闪烁。
赫连燕见了心中暗喜,心想,都说我锦衣卫阴沉沉的,没啥大用,如今再看看。
休!
一根极细的东西从她的眼前掠过,快的让赫连燕都没法分辨是什么。
半空中的敌军彷佛是被谁给重捶了一下,一头栽倒。
乌达过去,仔细一看,敌军的额头上有一缕血线正在缓缓流淌下来。
什么东西?
乌达伸手摸摸,一拽。
“是马尾毛!”
众人下意识的看着宁雅韵手中的麈尾。
麈尾就是用马尾毛做的。
可一根马尾毛竟然能穿透人的头骨……你哄我呢?
宁雅韵甩甩麈尾,蹙眉,“少了一根毛,竟然甩着……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