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军躲在并州、冀州之间的太行山中,主要占据了井陉、滏口陉、白陉要道周围,其中井陉附近的张燕所部最强。井陉在常山郡境内,常山郡又与幽州相邻,张燕若是愿意,跑到幽州抢掠也算不得什么。
董虎当众用黄巾军威胁各路诸侯,刘虞得了消息后也是怕了, 就派了儿子刘和协助冀州牧韩馥干掉黑山军,随同的就是刘关张三兄弟。
董卓成为相国后,就推荐刘虞上公大司马,韩馥、袁绍等人会盟造反后,董卓罢去了袁隗太傅一职,又荐举刘虞为太傅,只是刘虞并未入朝赴任, 但不管怎么说, 董卓是想拉拢刘虞的, 自然不会一刀将他的儿子砍了脑袋。
刘和前往长安,安全性可以保证,而且也代表了幽州的态度,许攸的建议不可谓不老辣,袁绍也极为欣喜答应了下来。
袁绍不敢在河内郡停留,唯恐董卓追上,一路不停向着邺城奔逃,而朱儁、张杨、韩浩、刘关张则日夜不停奔向兖州。
两波人一北一东奔逃,沿途不敢稍有停顿,直至逃出了河内郡后,这才停了下来,而河内郡也随之传来各种各样的暴行。
数万兵马在河内郡抢掠,茅草屋百姓还好一些,就算抢也抢不到几个铜镚,高墙大院的富户却倒了大霉, 正如一群恶鬼在面对一碟野菜一碟肥肉时, 恶鬼们第一选择绝对是肥肉,只有将肥肉吞噬一空后,才会选择没有油水的野菜。
董卓像是要一次性抢光河内郡富户,对手下大肆劫掠毫不约束,无数兵卒如飞蝗一般砸开一家家厚重大门,继而就是震天惨叫、哭喊、哀求……留下的只是一地尸体。
无数人抢掠,这可把牛辅、李傕、郭汜气的暴跳如雷,在数万兵马越过黄河后,河内郡就已经成了三人的私有财产,无数兵卒抢掠,可不就是抢他们衣兜里的钱粮吗?
可董卓不管不问,三人再如何恼怒也没法子,也只能更加疯狂的加入这场抢掠盛宴,冀州、兖州也随之紧张起来,不仅再次大肆扩兵,韩馥更是亲领五万大军驻扎洹水北岸,另遣手下第一悍将麴义驻守内黄,自北、东两个方向威胁河内郡前沿城池荡阴县。
不仅冀州牧韩馥紧张,兖州牧刘岱同样紧张, 竟然再次在白马城聚集数万大军,东郡太守桥瑁更是率先领过万兵马越境进入冀州……
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入雒阳,除了董骨外,五军都督府九副将全都坐镇府衙,每一个情报都要仔细商议一番,唯恐董虎不再时发生太大的变故。
“报。”
“陈留来报。”
正在低声商议的一群将领齐齐转头,正见探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听到是陈留郡的信件,孙牛本能的走上前。
“陈留郡?”
“难道是刘岱攻打了陈留郡?”
胡三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
“太师过不了河时候不攻打,太师已经大获全胜时前来攻打,找抽吗?”
众人一阵轻笑点头,刘岱再如何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主动挑衅他们,就算此时偷偷向河内增兵,与董卓在河内掰腕子也已经晚了。
按照双方的协议,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归朝廷所有,颍川郡在此之前就已经战败投降了,经过一番争吵后,张邈、袁术愿意让出地盘,陈留、南阳也顺顺利利交割了,独独河内郡太守王匡不愿意让出地盘。
王匡不愿意让出地盘,其余诸侯则承认河内郡归属董虎或朝廷所有,但需要朝廷自己去夺回。
自己去夺,雒阳就会与河内郡发生战争,各路诸侯这个时候可以私下里给王匡增兵,只要兖州各路诸侯不明着挑旗参战,那就不算是违约,当然了,刘岱、张邈等人害怕董虎不遵守约定,唯恐凉并铁骑突然出兵攻打兖州,并不敢将兵马分散送入河内郡。
袁绍、王匡与董卓隔河对峙时,兖州没有偷偷派兵马参战,董卓已经杀过黄河了,再偷偷参战,将领愿意,下面的兵卒也是不愿白白送死。
孙牛自是知道刘岱不会在这种时候自找麻烦,对胡三的讥讽也只是抬了几下眉头,眼睛却盯在信件上……
“韩馥、袁绍怕了,他们寻到了张义,想让咱们阻止太师扩大战争。”
“哦?”
董重站起身,孙牛将信件送到他手里,毫不在意道:“咱觉得吧……此事不宜多问,太师愿意,那就让他去抢冀州好了,咱们在后面赚些小钱也挺好的。”
董罴点头赞同道:“大兄已经决定各过各的,咱们确实不宜过多掺和太师的事情,就算违约……那也是太师违约,与咱们没有太大关系。”
董重将信件看罢,又将信件送到董佑手里,皱眉道:“咱总觉得韩馥、袁绍没安好心,大公子伤重不治后,天下便传出大兄与太师不和事情,此时正值太师大获全胜之时,若咱们开口劝解,太师心下会如何作想?”
董佑目光从信件上移开,赞同道:“若是换了咱们大获全胜,想进一步击败冀州军时,他人若开口阻止,咱肯定恼怒不喜。可若开口阻止的人用兵马威逼,逼着咱撤兵,那就不是不喜,而是愤怒!”
董罴看向张辽,说道:“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皱眉道:“事有利弊,咱们帮了韩馥、袁绍,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有个屁好处!”胡三忍不住开口。
张辽正色道:“确实没有太多好处,咱们就算帮了韩馥、袁绍,他们也不会因此感激咱们,或许还会利用此事激怒太师,让咱们与太师开战,咱觉得……此事最好不要过问。”
众将默默点头,董重转而看向长使董佑,正色道:“信件送去大丫姐那里,将咱们意见附带上。”
“诺。”
……
董佑不做犹豫,拿着信件离开议事厅堂,五军都督府与将军府很近,都在南宫的东南角,原本是三公府衙,但在董卓迁都后,这里就成了将军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长使府衙门,或许大丫学着董虎的习惯来着的,上午都是在将军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长使府的头脑们都要在将军府大院里办公,午后则是各自返回衙门。
刚走出院门,董佑就见到了坐在马车上的姚山,忙上去见礼,姚山也没当回事,很随意问了一句,可听了董佑话语后,神色就有了些郑重。
“你们还算沉稳,咱们确实不宜掺和这种烂事。”
董佑笑道:“大山叔说的是,河内郡都已经交给了太师,咱们确实不宜太过插手,就算背信弃义,那也是太师的事情,只要他人不招惹咱们,咱们老老实实的耕田种地、训练兵卒也就是了,若太师真的惹出了大事,战败了,咱们再打一场也不是不可以……”
“停车!”
姚山猛然叫住赶车的车夫,向董佑招了招手,董佑忙靠近了些……
“战败?你小子是说太师会战败?”
董佑嘴里的“战败”也只是随口一说,从前段时间的“孟津之战”来看,董卓是极为老辣的将领,即便与韩馥、袁绍在冀州境内厮杀,也不当有战败的可能,可当姚山神色郑重反问后,董佑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战场上谁也不敢保证,兵推胜负需要知道双方参战数量、兵卒战力、将领的能力、战略战术、武器装备、后勤补给能力……”
姚山一脸不耐烦摆手道:“嘚嘚,你别与咱说这些,立即给咱进行那个什么……兵推,咱要知道太师若要与冀州大战,会不会兵败!”
董佑没有想过董卓战败的问题,数万长安兵马刚刚踏过黄河,袁绍、王匡就一败涂地,连个像样的抵抗……刚想到这里,董佑突然想到樊稠与袁绍手下大将文丑的一战,眉头不由皱起。
“大山叔说的是,前些日樊稠与文丑在波县厮杀,三万对战一万,虽然樊稠获胜,兵马却折损了过万。”
董部义从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河内,双方将领私下里一直有生意往来,兵卒抢到的金铜沉重,可以直接与随军的“商贾”兑换成董钱纸票。
除了较为沉重的金铜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粮食、布匹、房屋、地契、做工精良的物件……只要能卖钱,哪怕是大户人家的房梁木头也会被拆了下来。
战争财是暴利中的暴利,别说其他的物品几乎白送卖给大丫了,就算是真金实银兑换成董票纸币,也会因为运送产生的费用而5∶4兑换。
董卓名下各军中都有这么一群专门随军乱跑的商贾,想获得河内战场第一手资料很是容易,五军都督府自是知道樊稠究竟折损了多少兵马。
大丫曾与九员副将、军中长使们仔细商议过此事,最后的结论就是文丑已经成了牢笼中的困兽,正面堵截这样的“背水一战”军队肯定会有较大的折损,最佳的做法就是在逃跑的兵马后方、左右两翼尾随追杀,层层削。
王匡、文丑所领的四五万兵马成分复杂,有征募的河内本地兵卒,有王匡自家乡泰山军征募的兵卒,有冀州军和兖州“民壮”兵卒,在董卓杀过黄河,断绝了王匡、文丑后路后,两人就已经战败了。
战败是不错,但崩溃的兵卒会有两个表现,原本隶属于河内的兵卒会四散奔逃,河内是他们家乡,地形熟,也不想流落他乡,就会四处躲起来,而冀州军、泰山军和袁绍在兖州强行抓的民壮,有一些人会恐慌跟随着河内本地兵卒四散藏起来,但一定会有一部分形成“锋矢状”向自己家乡方向奔逃。
交战区在“敌、我”境内是不同的,战败的一方表现也不相同,一旦敌人形成穿透力更强的“锋矢状”溃兵,挡在一心要逃的“锋矢状”敌军的前方,肯定会折损较大,所有将领都赞同这个结论,只是他人忽略了樊稠四成战损的事实,而且还是在己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情况下。
四成战损对军队的打击是很大的,如此之大的战损,军队必须进行一段时间的修整,不仅要补充一些兵力,更为重要的是恢复因战损过大造成的士气低落,但董卓在放纵兵卒抢掠后,低落的士气在海量财富面前抹平了,并未对董卓造成太大的影响,士气不降反而极为高涨。
但是,兵卒人人吃了个肚儿圆后,还会拼命厮杀吗?
董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