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要来围攻庄世农庄云黛的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
这声音,这腔调,他们听着可太耳熟了!
不过,他们认出了这声音,蔡山泉可认不出来。
蔡山泉恼怒的吼:“哪里来的无名鼠辈!有本书就出来见人!”
“乱叫什么呢。”不加掩饰的嫌弃声音从巷头传出,围攻庄世农跟庄云黛的人都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知道的说是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野狗拦道呢。”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巷口月色照耀下被拉得有些长。
“放肆!”蔡山泉只顾着气急败坏,却没有注意到,他从他叔叔那带来的卫所军士们,已经噤若寒蝉,缩成了鹌鹑一般了。
那道身影慢慢走近,却是对着庄世农拱了拱拳,咧开嘴笑了笑:“小师叔,我这没来晚吧。”
庄世农原本攥起的拳头,也放了下来,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拘谨:“有劳。”
那道威武的身影却是不大高兴了:“小师叔跟我客气啥呢!要我说,小师叔就是太见外了,前些时候我师父还来了信,说是小师叔最近归乡探亲了,正好离我这不远。小师叔还没授职,说不得会遇上什么不长眼的,让我照看着些……”
“给我把他一起打!”眼见着这嚣张的来人竟然还拉起了家常,简直就是不把他给放在眼里,蔡山泉气急败坏的一挥手,“往死里打!”
那掌柜也嚣张的跟着复读:“一起打!往死里打!”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只有晚风吹过小巷的声音,再无旁的动静。
蔡山泉觉察到不对,四下里看了看。
原本,该听令于他的卫所军士们,这会儿个个都垂着脑袋,一副恨不得把头都给低到土里去的模样。
蔡山泉怒不可遏:“你们搞什么!?傻愣着做什么?!再不动手,回头我就让我叔叔给你们记上一笔!”
整个小巷,只有蔡山泉一人无能狂怒的声音,再无旁的动静。
军士们就像是泥胎木偶一样,动也不动了。
蔡山泉心下越发觉得不对劲——
而在此时,那来人有些狂妄的大声笑了出来:“行了,你就别犯傻了,他们见了我,哪里还敢动手!”
“你!”
然而回应这句话的,是武器齐齐丢在地上的声音。
那些军士们,齐刷刷的跪到了地上,头多不该抬:“千户!”
蔡山泉原本还想大骂你们搞什么,结果就听见军士们在喊“千户”……
他浑身一僵。
千户?!
月色破云而来,映在那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带了几分疏狂几分放荡不羁的脸,左脸下方,有一块烧伤的铜钱大小的伤痕。
蔡山泉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听他叔叔说过,他们卫所的千户,脸上就有一块这样的烧伤!
蔡山泉浑身都僵硬了。
半晌,他才声音发颤的叫了一声:“魏,魏千户?”
那人冷哼一声,脸上神色是似笑非笑的,但眼里的杀气却是犹如实质:“蔡校尉的侄子是吧?真是好样的啊。呵。”
一声“呵”,让蔡山泉腿都软了,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掌柜面如土色,也赶紧跟着蔡山泉跪了。
打从听到“千户”两字的时候,掌柜就知道,完了完了,这次,他们是踢到铁板了。
在这云波城里,千户只有一人。
那魏千户,那可是他们校尉的顶头上司的上司!
单看军职,蔡校尉是从七品,但魏千户,却是正五品武官!
他们向来借着蔡校尉的威势在云波城里横行霸道,谁曾想,这次竟然是撞上了魏千户的小师叔!
掌柜满脑壳的冷汗涔涔。
“误误误会啊!”蔡山泉跪在地上哆嗦道,“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魏千户,我我不知道那是您的小师叔啊!”
魏千户却懒得再听蔡山泉多说什么:“鼓噪!——行了,赶紧滚,明儿让你叔来我营里。”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蔡山泉却更是怕得发抖。
若是这魏千户当场发作了他,最起码说明是魏千户不打算追究他叔的责任了;可这会儿这魏千户却是懒得理他,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笔账要算到他叔头上!
而且不小!
蔡山泉这会儿是要吓得晕厥过去了!
他能在云波城里风生水起,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叔叔!
“千户——您别——”
蔡山泉忍不住膝行几步,似是想去抓魏千户的衣角。
魏千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直接飞起一脚把蔡山泉踹得老远!
“行了,不想死就赶紧滚。今晚老子小师叔在这,不怎么想动手。”魏千户声音不轻不重,但话里的杀意,却是犹如实质。
蔡山泉原本就被踹得撞到了墙上,整个人是气血翻涌,疼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听得魏千户这话,那还有行动力的掌柜浑身一个激灵,生怕自己东家再惹恼了这魏千户,牵扯自己,他赶紧给魏千户磕了个头,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半是搀扶半是拽的,把他那起身不能的东家蔡山泉给拽出了巷子。
剩下的那些军士,一个个吓得更是不敢抬头。
“真是长本事了。”魏千户声音不辨喜怒,“原来蔡校尉平日里带你们做的就是这等事。”
哪有人敢应声。
魏千户巡视了一圈,嗤笑一声:“行了,都滚吧。明儿跟你们蔡校尉一道,去我营里再说!”
那些熟知魏千户做派的军士们一个个面如土灰,却又不敢求饶,一个个拿起武器,灰溜溜的走了。
这巷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庄世农庄云黛父女,与这位魏千户。
魏千户挠了挠头:“小师叔,让你看笑话了。”
庄世农还是有些拘谨:“没有的事。麻烦你走这一趟。”
魏千户长叹了口气:“小师叔啊,你这哪里的话。要不是我手下的小崽子们不懂事,你跟你闺女也不用遭遇这么一桩事。”
庄世农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他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只找出了一句话来劝:“我也是在军营里待过,下头的人多了,是不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