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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分魂大法

    密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摆放着桌子和靠椅,看起来只是用于平时休息,萧奕白尴尬的指了指,问道:“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云潇仍是坚定不移的点头,萧奕白没有说话,他向内室里走进去,侧过头,示意她跟上。
    再往里面是一间石室,中间放着一张寒气四溢的冰床,床的内部微微凹陷,在冰面上刻着复杂的咒语,而在冰床的边缘处,则有一个小小的齿轮,它看起来似乎是个可以转动的机关,萧奕白只是默默的扫了一眼冰床,眼里有一闪而过复杂的寒光,像想起了什么难以回首的过去,脸上也顿时阴霾,然后他绕过去走到边上的柜子旁边,取出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木盒。
    他非常小心的擦拭着那个木盒,即使它看起来还崭新如初,云潇跟着靠近仔细一看,木盒很精致,打开之后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银色细针,针的顶端雕刻着鬼面,每一根都超过十寸!
    她感觉背后凛然一寒,将目光惊愕的挪向萧奕白。
    萧奕白只是抱着木盒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冰床最前端,然后再回来从柜子下方找出一个烛台,他稍稍停顿了片刻,低道:“点火吧。”
    密室里其实并不暗,很早以前留下的灵火至今仍然被封印在墙体内部,但是云潇还是顺从的按照他的指示做了,萧奕白将烛台也一并放在冰床上,微微俯身用手指仔细的抚摸了一边上面的咒术。
    这是他年少时期按照分魂大法上所记录的样子刻下的,时隔多年他也依然能从中感受到刻骨的恶毒。
    他转过脸,表情已然有些僵硬,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迅速抽回手,一秒也不想多碰,指了指,道:“来,躺上来。”
    云潇深吸了一口气,恐惧仍是自心底油然而生,她从另一边小心的坐上去,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入骨的刺痛,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要将她撕碎!
    “你……你当年是怎么……”她疑惑的看着萧奕白,见他面色惨白,似乎比自己还要更加紧张。
    “当年我已经学会了不少术法,我是用灵力幻化成了一只手,自己对自己实施分魂的。”他默然回着话,仿佛是想依靠说话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又用力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若是能像岑歌一样借助上天界的神力,你就能少受些苦了,至少不需要被扎这一千针,对不起……对不起,以我的能力只能如此了,真的对不起。”
    他低着眼眸,侧面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但云潇能感觉到萧奕白在颤抖,甚至有莫名其妙的自暴自弃。
    “呵……你可别手抖啊。”云潇反过来安慰了他一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萧奕白赫然抬头,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苦笑:“我只是灵力无法回转本体而已,扎针这种事情还是很准的,云姑娘,你原本就有非常强的术法修为,在分魂的过程中,请你务必要专心致志,只有你本人的意愿才能加速魂魄分离,我只能从旁边协助你。”
    “好。”云潇闭上眼睛,躺在冰床的中心。
    萧奕白静静的看着平躺下的女子,忽然感觉心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他沉了口气,用手一点点转动机关齿轮,顿时,涓涓细流从冰床下方渗出,逐渐将凹陷进去的地方全部填满,也一点点覆盖至云潇半身。
    水很凉,似乎能渗透皮肤,直接流入身体。
    萧奕白眼眸雪亮,眉间忽然流露出冷厉的神色,他一只手镇定的从木盒里抽出一根银针,然后放在烛火上烧了烧,另一手按在云潇的锁骨中间,精准的找到了位置。
    银针自天突穴轻轻扎下,一点点贯穿身体直接钉入冰床里!
    云潇微微蹙眉,明明那样的疼痛只是如蚊蚁叮咬,可又让她大脑深处豁然出现了些许奇怪的空白,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开始若即若离,想要脱离这具身体一般。
    萧奕白的手继续往下抚摸,自天突穴往下一寸,璇玑穴上再次精准的扎进第二针,再往下华盖、紫宫、玉檀,他眼都不眨,只是手指稍稍游动,银针就稳稳的落下。
    冰床上已经荡起薄薄的冰雾,那些银针虽然是直接穿透身体,但是血液又丝毫没有流出,只是原本刻在上面的复杂咒术开始微微亮起血光。
    再一针穿透膻中穴后,云潇赫然吐出一口轻气,胸口再也按捺不住的疼痛脱口而出,灵凤之息开始本能的排斥邪术!
    萧奕白这才微微放缓手上的动作,捏着银针许久没有再下手,他的眉头拧成一团,还在仔细寻思要如何是好。
    云潇紧咬着牙,冷汗自额头渗出,那些看起来细长的银针,将她的身体牢牢固定在身下的冰床上,而每一针的疼痛都在翻倍的加剧,也让她体内来自神鸟的灵凤之息不受控制的燃起。
    不行……一定要控制住这股力量,否则就无法陪在他身边。
    她的大脑明明开始逐渐空白,这样简单的想法却在瞬间让她神智一清。
    萧奕白不敢轻举妄动,感觉冰床上荡起的水汽似乎过分浓郁了,像是被什么炽热的力量灼烧之后化成了温热的水雾。
    但下一刻,她的身体里又赫然涌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冷,萧奕白顿时惊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卷起衣袖,果然在她手臂的皮肤上出现了奇怪的冰粒,那是来自三圣灵之一霜天凤凰的霜天雪!
    “你疯了?”萧奕白再也忍不住,不可置信的脱口,连语气都变得格外颤抖,“霜天凤凰是凤姬借给你,帮助你压制体内的灵凤之息,你要在这种时候……为了分魂大法、你,你疯了!”
    “快……我控制不了多久……”云潇呢喃着,竟然是一种哀求的声调。
    萧奕白的手微微一痛,那是怎样的信念在支持着她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利用三圣灵来协助分魂大法,那她必然会被三圣灵所抛弃!一旦霜天凤凰离开她,那种毁灭性的灵凤之息又该如何压制?
    会和八年前的自己一样吗……萧奕白全身一震,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斗争——还要继续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求、求你了。”这一瞬间,云潇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原本被固定的身体一动,竟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萧奕白猛然惊醒,触电般的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心里抽出,苍白着脸,大退了一步。
    他的迟疑是一瞬间的,下一刻,他就被云潇脸上隐忍的坚持所感染,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冰床前,继续往下,中庭、鸩尾、巨阙,果然灵凤之息被霜天雪暂时压制无法继续反噬分魂大法的邪力,但是随着银针越来越多的扎穿身体,这样的压制力也很明显的在衰弱!
    萧奕白满头大汗,那一年他自己对自己使用分魂大法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害怕。
    云潇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双目无神的睁开,直视着密室的天花板,不知是看见了什么。
    幻觉吗?怎么眼前突然出现了火焰……像火焰一般灿烂的天空?
    火,自眼前画卷一般铺开,遮天蔽日,目之所及,只剩熊熊凤火。
    羽毛、翅膀?她惊讶的看着自己,是传说中神鸟的样子,虽然静静的张开羽翼一动不动,但是胸口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巨大创口,血液竟也是如火焰一般滴落下来。
    在她眼前傲立着一个陌生人,手上握着一把黑金古刀,刀身上镌刻着金纹,神鸟之血染红了刀尖。
    云潇好奇的看着他,他一直保持着温柔的笑容,那样的气息和身上透出的凛冽神力截然相反。
    那个人是谁呀?为何会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再打下去也没有结果吧?我无法熄灭你身上的火种,你也根本不可能杀了我,不如到此为止交个朋友,如何?”他无声笑起,将那柄锋利的长刀收起,然后对自己友好的伸出了手。
    神鸟收起火光,云潇瞥过自己的手臂,那果真是如翅膀一样的东西,像手一样伸出来,搭在了那个人的掌上。
    就是这一刻,胸口的血滴落在他的手臂上,“噗嗤”一声将他灼伤。
    他诧异的看着手臂上出现的烫伤痕迹,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
    神鸟能通人语,在这一刻却骤然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对一个人类做出了最高荣誉的邀请——“若有朝一日战神之力能冲破浮世屿外围种族屏障,我很欢迎您来鸟族神界一聚。”
    战神之力!云潇赫然惊醒,远古的羁绊被唤醒,一瞬间泪水从张大的眼角蓦然滑落。
    “千……夜……千夜……”
    原来自幼的那股执着,那层怎么也挥不散的薄雾,竟是从远古时期就铭刻骨血的记忆。
    她注定要与他相遇,注定要一直守在他身边,注定要陪同他一起,完成古老的邀请。
    “云潇!”萧奕白也俨然察觉到不对劲,这个被银针禁锢的身体拼命的想要挣脱,让他不得不直接扑上去用力按住她,就在此时,霜天凤凰自她的身体里冰化而出,留下一声惨厉的悲鸣后,扑扇着羽翼静静的和她睁大的双眼对视。
    而在云潇的眼里,冰蓝色的霜天凤凰正在一点点被染成火焰的色泽,远古的神鸟漫不经心的继续和那人说话,却听得云潇心头如惊雷炸响:“我体内已经怀有双子,如今我将双子藏于火种之中同时付与了那一族人,但是双子何时诞生、如何诞生仍是未解之数……”
    神鸟之子……姐姐体内有一只,另一只,在自己体内!
    “云潇!”萧奕白再次厉声喊了一句,门外的明溪推门而入,只是望了一眼,眼神就可怕的非常。
    整个密室被灵凤之火包围,霜天凤凰在她额心轻轻一吻,化成轻薄的水雾烟化离开。
    “玉扳指,玉扳指给我!”萧奕白来不及解释,冲着明溪大声命令,明溪赶紧脱下戒指扔给他,萧奕白的脸色是从没有过的巨大恐惧,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咬破了嘴唇,他将玉扳指直接扣入了自己血肉里,强行和承载着全部灵力的魂体恢复联系,然而夜咒之力也在瞬间生效,像一道坚固的网,将他所有的努力隔绝在外。
    萧奕白暗自调息,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推行,试图以穷奇之力抗衡夜咒,背后发出咔哧咔哧的古怪声音。
    “萧奕白,停下来,你不能这么做……”明溪脸色一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抓住他的肩膀,他抓的很用力,指甲扣进皮肤,日冕之剑微微凝形,强迫这个人冷静下来,无声叹息,“不行,你不能再使用凶兽之力,萧奕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伴随着他的话,萧奕白也冷静了一些,颓然的松手,直接半跪在了冰床前。
    “继……续。”冰床上的女子努力发出了声音,即使脸上弥漫着痛苦的表情,眼神也亮的可怕,还是重复着最初始的信念,“不要停下……”
    萧奕白搀扶着站起来,身体发软,但他只是沉了口气,迅速的将力量全部集中到手心,动作越来越快。
    一千根银针分毫不差,穿透身体扎进下方冰床里,恶毒的咒术开始逐渐运转,云潇终于闭上眼睛,感觉身体沉入寒冰里,一点点下坠,光线和声音都在远去。
    恍惚中,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让她不由自主的睁开眼,努力的透过黑暗去寻找温暖的来源。
    在视线的最深处,站着一个纯白的灵魂,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放心,我会永远守护他……”那个魂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的唇,轻轻吻下去。
    “云潇……”萧奕白的手情不自禁的探出,竟然是下意识在探鼻息,然后脸色一松,仿佛耗尽全力全身瘫软,靠着冰床俯身坐下。
    沥空剑破裂的剑身上已经有清晰可见的白光在游走环绕,只是那个灵魂纯净如雪,倒不像本尊那般炽热似火。
    “当年你可没这样,果然是对自己下手更加狠心吗?”明溪俯身扶起他,喉间一声莫名苦笑——那是萧奕白第一次尝试如此危险的术法,没有用任何人试过手,直接拿自己的身体进行分魂大法,他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手将一千根银针刺穿身体,被固定在这个冰床上整整昏迷了三天。
    那三天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萧奕白也从没对他提前过,只记得等他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里流出的是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纯净和迷惘。
    虽然那样的目光也仅仅持续了一瞬,但明溪心里明亮亮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从那一天开始是真的变了。
    “你这么做,不怕被你弟弟骂吗?”明溪冷锐嘲讽,萧奕白似乎毫不介意,反倒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难道还能只骂我一个?我倒是想看看他舍不舍得骂她。”
    “多就能醒?”明溪语气一低,瞬间就将玩笑之意全部收起。
    萧奕白这才将目光缓缓挪向冰床上的女子,但却无法给出合理的回答。
    她的身体曾经被地缚灵重创导致手足骨骼断裂,靠着霜天凤凰之力勉强愈合,但是眼下失去霜天,魂魄也变得残缺不全,双重损伤之下会不会导致自身灵凤之息失控?
    “这件事情要让萧千夜知道吗?”明溪迟疑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沥空剑,神色严肃,又道,“瞒不住吧,他应该自己就能察觉。”
    “嗯,瞒不住,云潇应该也是清楚的,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萧奕白眼神空空荡荡,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闭眼长叹,“我去带他过来,在她醒来之前不能拔针,你守着她不要离开。”
    “也好,也免得我亲自去找他,反而会引人注目。”明溪一边说话,一边从他手里夺回染血的玉扳指,小心的用衣袖擦拭干净重新戴上。
    “嗯。”萧奕白一刻不多留,返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明溪的神色又恢复了冷漠淡定,扭头盯着冰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子。
    他轻轻将云潇的衣袖撩起,目光落在她手指上那枚金色的指环上。
    “日轮。”他下意识的脱口,但在触碰到戒指的一瞬间,又莫名停下了手。
    传说里,日轮本为日神所拥有,蕴含着如同太阳一般欣欣向荣、生生不息的力量,如果说沉月是被凤九卿设计骗取意外落入她的手中,那么日轮则是从凤姬手里给到云潇,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东西会在灵凤族手上?
    明溪的眼神里透出狠厉的冷光,明氏皇朝自有史以来就是箴岛唯一的统治者,拥有神的血脉,是当之无愧的皇者,至今在阳川境内都还保留着古老的神殿,一直歌颂着日月双神。
    可即使是双神后裔,自己对那两人的了解也过于少了……飞垣早就不是箴岛了,坠天落海、脱离天空统治的飞垣,是不是也根本不需要神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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