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大少爷的生活习性比莱尔想象的还要美满,他的睡眠时间就像一个尖酸狡诈的高利贷发放人,凡是错过的睡眠时间,它总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和阿莉安娜在城堡高层培养恐高,在牧场观望幽灵犬柴柴和妮娅一起胡闹,在狗子犁地的时候保护惊慌失措的牧群,最后,来到那片世代安葬纳斯兰子民的墓地。
莱尔经常在此地徘徊,在噩兆觉醒之后。黑色的影子总会牵动莱尔的躯体向冰冷的墓园前进。和墓园中眼神的呆滞的透明灵体挥手示意,莱尔走到了那座摆放墓碑的石棺前。
【阿莉安娜·纳斯兰莱尔·布勒】
墓碑上凿刻的字体凹坑里填塞了青苔,几株夜茄倚靠着石棺上漂亮的花纹,阳光被绿荫揉碎,撒在死亡的阴暗中,和冰冷的幽静融为一体。
那绝对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场面,但不得不承认,面前阴森的死亡之景,扣动了莱尔的心弦。
直到脑海中的阴影将那些美妙的感觉蚕食。
右眼的黑色瞳仁开始在眼白上蔓延,就好像巧克力剥下了表面银亮的锡箔纸。
噩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终于,摆脱了那个女人的眼线。”和莱尔一模一样的声线被不满和愤懑扭曲成怪物的吼叫。
“海伦娜女士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在害羞。”莱尔轻松地调侃着另一个自己,妮娅还在草地上和柴柴嬉闹,无所事事的莱尔正在抚摸美杜莎的蛇形躯体,指腹划过冰凉鳞片的层次感,让人身心愉悦。
“对狮子的施舍感恩戴德,那是兔子该做的事。”从莱尔的衣袖中,黑色的恶意逐渐吞噬他的躯体,“我不会容忍某个人一直俯视我,而自己却心安理得。”
“把你的身体给我……两个小时……”
莱尔并没有反抗,“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能把灵魂学教授特洛伊布置的作业完成吗?你也清楚,我对灵魂学并不擅长,但你不同……”
莱尔的意志沉睡之前,他得到了噩兆的答复。
“我对你们的师生游戏并不感兴趣。”
“灵魂学?那只是我们的本能。”
莱尔对于噩兆的存在,非常欢迎。尤其是是在重新接过身体掌控权之后,那些新的知识,就自然的停放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长久研习造成的大脑胀痛,那些陌生但又熟悉的知识自然得就好像本身就属于自己思想的一部分。也许这就是不劳而获的快乐。
脑海中存在一个充满负能量的自己,再莱尔看来还是挺有趣的体验,一种有别于自己的另一个思维角度,总能让莱尔在思考上产生跳脱的想法。虽然疫医先生疯了的传言也在安德瑞扩散开来。
当太阳沉入地平线一半的时候,用幽魂女仆带来了凯文苏醒的消息。
阴影化作逆流的泉水重新爬上躯体,神清气爽的莱尔迈开脚步,准备前去迎接自己的友人。
凯文比莱尔的适应速度要快得多,在接受仆人的服侍上。
他站在客房里,眼睛里散发出兴奋的光,一件深红色镶着金线的礼服先是爬上了他的身体。然后似乎不满意,漂浮在空中的礼服被撕开,一根穿线的针在破碎的裂缝中重新编织。
“酷!”一件件跳着舞的礼服在凯文身边旋转,男孩的笑声和惊呼声成为了这场无声之舞的唯一乐曲。
莱尔的脚步声让凯文转过脑袋,莱尔的衣服早已被更换成正装,他倚靠在门框上,视线从空中纺织转移到凯文身上。
“这里的男装,都是按照我的尺寸做的,凯文,你胖了。”
“请称之为强壮,我对自己的体型非常满意。”凯文挥舞双手,开玩笑地躲避那对伸向自己手腕的袖口,“嘿!莱尔,你看到了吗?这些衣物会捕捉我的手臂,它们好像是活的!”
是的,她们是“活的”,她们不仅能对你的举动做出反应,凯文,她们马上要被你惹毛了。
在莱尔的灵体感知中,那些幽魂女仆的瘫痪表情正在逐渐扭曲,最大的变化就是拧在一起的眉毛和即将露出的牙齿。
这个作死的人类。
“不用隐藏自己了,姑娘们。凯文,那些帮助你更衣的,是幽魂女仆,你该收敛一点,趁她们还没有暴走收拾你之前。”
四五个透明影像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惨败的脸蛋几乎紧贴在凯文的皮肤,冰冷的气息就像有人打开了冰箱一样扑面而来,拿着衣服站在自己面前的幽灵,成功让凯文安静了。
“……嗨!美丽的女孩们……”
流着冷汗的凯文使出浑身解数打了招呼,终于,那些冰冷的视线不再聚集在他的脸上。女仆继续自己的工作,而她们的客人也配合了许多。
但是安分是暂时的,躁动只是被压制。
在幽魂不经意的触碰出现自己之后,凯文对这座城堡的仆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魔法师家族的仆人都是如此神奇的吗?”
“纳斯兰是特殊的。”
“她们给我的感觉就像冰凉的丝绸,是非常舒适的感觉。她们能听懂我的话,对吗?她刚才瞟了我一眼。”
“对于她们来说,你也是一个特殊的客人,凯文。”
“她们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发出声音,我听说幽灵想和人沟通,都需要托梦。”
这个问题,莱尔还真回答不上来,因为纳斯兰的幽魂从来没有说过话。哪怕她们能完美接受自己和纳斯兰姐妹的命令,但这些仆人仿佛在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别说话语,就连声音也很少发出。
“白痴。”
那个清冷的声音出现在莱尔耳后,那是一个现形的幽魂女仆,比一般女仆要膨大一圈的褶裙和胳膊上的丝带表明了她的身份,而那张熟悉的脸曾在莱尔面前表现出许多情绪。
莫妮卡,纳斯兰的女仆长,原阿莉安娜的贴身女仆,曾经捉弄过莱尔。
清晰的咬字回荡在房间里,凯文愣住了,而他脸上残留的,并不是被侮辱的羞怒,而是见证什么神奇事物的惊喜。
“莱尔!你听到了吗?她在骂我!这个幽灵在骂我!嘿!女士,你能再重复一次吗?”
莫妮卡眯起眼睛,优雅地飘浮一小步,朝着门外。脸上的嫌弃和伤人的动作结合在一起,再加上平易近人的话语,造成甜蜜的暴击。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