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是个很热心的人,喝酒聊天到兴致时忍不住问张本民现在到底做些什么。张本民不是有意要隐瞒,只是觉得还不是说实话的时候,便告诉他在老家乡街上随便混混。这让蚊子很担忧,他说在乡街上没混头,机会太少,起码要到县城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要不你先来我这儿,随便找点活干干,等待更好机会?”蚊子说。
“你做的事能把本民哥带起来么?”魏丁香听了摇摇头,“我看还远远不行的,就是开个小车送个货,能接触到好机会的可能性不大。”
蚊子用恼怨的眼神看了下魏丁香,说:“男人说话,你别插嘴,抓紧倒酒就是。”而后对张本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一起跑货的时候能顺便练练车,会开车不也是一项硬技能么?”
会开车是一项硬技能,蚊子这么说是没错的。上世纪八十年中期,驾驶证的开放程度并不高,很多地方学车得挂靠单位,由单位开介绍信,到交通系统的车辆管理部门领表登记,然后找单位的一名老司机作为教练签字,同时所在单位还要盖章,接下来,可以领到两本小册子《交通规则》和《机械常识》,最后,至少过半年时间,就可以申请考试了。所以说,那时会开车且有驾驶证,绝对是身份不一般的象征。
“会开车那也得有驾驶证才行,否则就是开野车,没有多大用处的。”魏丁香又说话了。
这一次蚊子没有呵斥她,而是缓缓地一点头,“是的,我尽量向老板争取,到时让哥能挂靠一下,把证给考了。”
“其实吧,拿不拿证的也没什么,俺就是想多跟社会打打交道而已。”张本民不想给蚊子的热情泼冷水,但也不想给他压力,于是道:“那明天就跟你转转,学学开车。”
“刚才丁香说得对,考个驾照确实是需要的,毕竟,实在不行的话将来就做个司机也是份不错的职业嘛。”蚊子认真地道,“听说外地好多城市都有出租车了,我想我们春山县肯定也会有那个市场,到时开个出租也挺好的。”
张本民点头痛快地答应下来,道:“俺倒是有个想法,不如趁现在你手上有车,可以先锻炼着,晚上没事时就出来干上几单出租车的活,没准也会有不少的收入。”
“哟,是哦,确实可以试试水。”蚊子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以用老板的车搞个创收嘛,要不晚上闲着不也闲着了嘛。”
“你看你,天天还以为自己的头脑灵活呢。”魏丁香捂着嘴笑道,“就这样的好事,你都想不到。”
“嗌,丁香,不能恁么说你哥,每个人的思维活跃点不一样,想法自然也是有差异和偏重的。”张本民笑着对魏丁香说完,又对蚊子道:“刚好最近俺在这里陪娘的时候,正好能一起做个伴跑一跑!”
“太好了,那这几天你真得跟俺多送送货,熟悉一下县城的地形,等跑出租的时候不就顺当多了嘛。”
“嗯,那咱们就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跟你送货去。”张本民不想在酒桌上消耗太多时间,毕竟留下来过段日子的目的是让魏春芳高兴,所以要早点回家。
一路走着说笑回去。
来到街口,经过一个大排档时,却来了事情。几个不三不四的小年轻犯浑,对着魏丁香打起了口哨,说美女别走,过去陪他们消遣消遣。
张本民当下就气血盈脑,他和蚊子还在旁边呢,这样挑衅,不把他们两人当男人?随即,就停下脚步,看了眼对方。
“看什么,是要亲自把美女送过来么?”
这一下,蚊子可没法消受了,借着酒劲,脖子一挺,对那几人说道:“你们的妈妈们都在家闲着,不如让她们过来陪你们玩玩,不过可要看清了,配好对,千万别搞亲子乐啊,那可是不道德的!”
这话一出,那几人顿时炸开了锅,“欸哟我操,今天可遇着好佬了,看怎么收拾你们!”其中一个嗷嗷叫着,领头走了过来。
“你先护着魏丁香!”张本民马上对蚊子道,因为对方人多,动起手来会一团乱,得尽可能地把魏丁香保护好。
说话间,领头的过来了,留着个怪异的发型:两边剃光,只留下中间一道垄。
咿,他娘的,这不是多年以后流行的“莫西干”头么?张本民很想笑,狗日的歪打正着,还赶了个超前的时髦呢。
寻思间,莫西干已经窜到身前,抬脚就往张本民的小腹踢来。
张本民毫不迟疑,侧身微闪,伸手抓住莫西干的脚踝,顺势一拉,往地上一按。莫西干顿时一个竖一字马坐下,哀嚎起来。张本民可不管他怎样,要治必须治倒,绝不能留半点战斗力,接着飞起一脚,将莫西干踹翻,看着他躺那儿一动不动才罢休。
第二个赶到的是个一身横肉的光头,见此情景迟疑了下,他看着张本民有点怕,不过骑虎难下又趁着酒劲,只好一摸头皮大吼一声,也窜了上来,挥拳猛砸。
张本民转体、攒身,同时一个后踹,正中光头大腿。下身猛然失去支撑,并且在巨大后惯力的拉动下,光头一个狗啃屎摔趴在地上,顿时口鼻出血。
瞬间被放倒两个武力值大的同伙,对方一看阵势不对,后面的几人停住了脚,有一个喊着赶紧抄家伙。于是,几个人返身走到酒桌前,提着凳子拎着酒瓶又折了回来,其中一个还拿着把明晃晃的一尺多长砍刀。
张本民一看不对劲,好汉架不住双拳,而且自己还又空着手,所以不能搞阵地战,得以退为进,边撤退边抓机会,瞅准了落单的人逐个下手。
主意已定,张本民刚想招呼蚊子带着魏丁香赶紧跑,就在这时,几个拳头大的石块飞向了对方。那几人没料到还会有这一出,毫无防备,顿时被砸得嗷嗷叫,其中有一个被打中了脸,直接倒地不起。
扔石块的是蚊子,刚好他脚边有碎了的人行道板砖头,“草你妈的,看我不一个个砸死你们个横逼养出来的货!”
嘿,扔石子!张本民又是一乐,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相对于张本民的轻松,蚊子是很紧张的,他知道要是被压制了,那魏丁香肯定会吃大亏,所以他继续拣起碎板砖继续砸向对方。
“行了,赶紧走!”张本民觉得差不多了,一来不能砸得太狠,二来也要防止警察过来。
魏丁香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走不动,张本民一看,弯腰背起她就跑。
蚊子攥着两块板砖头跟在后面,防止有人追来。
没有人追,那几个家伙收拾残局还来不及,但即便如此,以小心为妙的张本民还是一直小跑到巷子里才停步。
“好了好了!”蚊子气喘吁吁地道,“回家别开灯了,免得那帮狗日的寻着光追过来。”
“没事儿,他们不会过来的。”张本民放下魏丁香,“不过这两天就别到街口转悠了,那帮小混子没准会猫在那儿等我们出现。”
“他们会不会报警?瞧那样可伤得不轻啊。”
“报警也不怕,偶发事件,警察很难找到我们。”张本民对蚊子道,“别再磨蹭了,你赶紧带魏丁香回家,俺也回去找娘聊聊。”
“本民哥,要不,我陪着你?”此时的魏丁香丝毫看不出恐惧,刚才趴在张本民的背上颠着,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你看你,这才在哪儿啊,就把哥给闪一边了?要是等你出嫁了,估计都想不起我是谁了吧。”蚊子假装不满地对丁香道,“放心吧,姑姑对本民哥不陌生的!”
“好了,甭开玩笑了,这会儿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张本民催促道,“抓紧撤吧!”
就这样,三个人分两路,各自回家。
进了家门,看着陌生而又亲和的一切,很是让人感慨。魏春芳已经睡了,张本民没惊动他,知道她起早贪黑守街,很累。
简单洗了把脸,稳了稳心神,张本民悄悄上床睡去。
次日早晨八点,张本民醒了过来。魏春芳已出门,赶早能卖一阵子,有些上班的赶时间,买个红薯就当早饭。
晨光温暖而有力,从东窗穿过,洒在了小饭桌上。桌上有一份用保温杯盛放的豆腐脑,还有一根油条,两个包子,一小碟咸菜,这是魏春芳为张本民的早饭。
简单的早餐满含着温情之爱,张本民坐下来吃得眼眶湿润。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在院子里围坐吃饭时,魏春芳就曾说过,等以后有了钱,就会给他准备最好吃的早餐,有豆腐脑,有油条,还有小包子。
魏春芳,实现了她的爱的诺言。
正唏嘘惆怅,蚊子来了,眯着眼,叼着烟,说提前结束送货。张本民收住心思,吞了最后几口豆腐脑,便和蚊子走出家门。
“走喽!”蚊子吆喝着拉开车门,都进去做好了,随后发动车子,猛一加油门,面包车耸着“吱吱”作响的身子,逃命般朝前奔去。
“慢点,别忙里出乱。”张本民见蚊子开得太快便提醒了一句,就算他的驾驶技术再好,可也会有不可控的意外。
“不用怕?”蚊子看上去有点小惬意,“跟你说,现在我已有三年多的驾龄了,车子摸得很熟,再加上给大小超市送货也有段时间了,大街小巷的都烂熟于心,要是搁在半夜里路上人少了,我就是闭着眼也能以八十的时速跑它三条街!”
“那也就是说,这路就是给你修的了?”张本民笑道。
“可不是么!”蚊子随着车上聒噪的音乐抖着身子,一脸得意地看着前方,“这路就踩在脚下呢,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话音一落,斜里突然钻出一辆红色小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