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吴良立刻拍击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这一次神秘小鼓的鼓声依旧有效,那么叩击声立刻便又销声匿迹。
但吴良心中却已是隐隐有了些担忧。
因为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叩击声明显比之前又急促与密集了许多,即是说竖葬棺里面的东西正在逐渐变得越发狂躁,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毕竟不论是那些棺材,还是那些捆住棺材的铁链,都已经历经了数百年的时间,天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最重要的是。
竖葬棺里面的东西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而做出不同的反应,而身处这样一片越来越狂躁的未知邪物之中,总觉得现在就是在针尖上跳舞,在满是食人鱼的小河中游泳,真心没什么人能够做到心态平和。
“公子,老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无论你要做什么,最好速战速决……”
于吉比吴良还要担忧,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
他也这么觉得,可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就像现在,那疑似鲁班“机封”的黄铜棺椁就在不远处,他虽然也想立刻打开查看一番,但却必须耐下性子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尤其要先搞清楚面前这个已经打开的竖葬棺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这玩意儿与其他的那些竖葬棺关系匪浅,没准儿可以通过它来了解其他竖葬棺里面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且是一条满是食人鱼的河。
而且这里有一个细节。
吴良觉得很有必要好好考究一番。
这口竖葬棺的开棺方式,尤其是棺盖方向挖出的那条沟槽,一看就是人工所为,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东西自内而外强行破开了棺材。
除此之外。
棺材与棺盖也保存的相当完好,看不出任何的破损痕迹,只是棺材与棺盖内部留有一些较浅的划痕。
这些划痕……
“典韦,你为我护法,我下去看看。”
吴良也是胆大,见棺材内部空空如也,沟槽中也没什么古怪之处,竟主动跳入沟槽之中,走近那口棺材进行查看。
“吴有才……小心!”
白菁菁见状忍不住叫了声,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吴良。
“……”
众人则是纷纷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吴良的一举一动。
吴良先来到正好平躺在沟槽中棺盖上面,蹲下身子查看这上面留下的划痕。
这些划痕十分凌乱,不过基本上都是由几乎平行的四道组成,这倒与人手有些相似,毕竟人虽然五根指头,但真要抓挠的时候,能用得上的也就四根指头。
而且看得出来,造成这些划痕的指甲并不怎么尖利,否则这些划痕不可能这么浅,也不会这么宽。
这也与人手有些相似。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留尖利的指甲,这对生活非但没有什么帮助,还会产生不小的困扰。
唯一有所差别的,是这些划痕的颜色。
有些划痕颜色较深一些,有些划痕颜色的较浅一些。
这绝对不是木料的问题所致,否则不可能只有存在划痕的地方才颜色深浅不一……直到吴良看到一样东西,他终于对造成划痕颜色不同的原因有了一个猜测。
他在一处颜色较深的划痕末端,看到了一个弧形的小薄片。
这小薄片嵌入了棺盖的木料之中,看起来又脆又硬。
吴良暂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为免不小心将其破坏,也不敢轻易用手去触碰,只得掏出铜匕首将小薄片周围的木料一点一点挖开一探究竟。
好在这小薄片嵌入的也并不深。
如此只是挖了几下,小薄片便已经从木料中掉落了出来。
吴良这次看到小薄片的完整模样……这似乎是一个人脱落的指甲!
而且看小薄片的大小,应该是比黄月英还要小的孩童的指甲!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那些划痕恐怕正是当初被打了“绝户桩”、活着装入棺材之内的孩童所抓,而划痕的颜色差别,则极有可能是因为沾染上了孩童拼命抓挠时,磨破手指、抠掉指甲流出的血液!
“……”
吴良顿时感觉胸中有一股气憋着,想吐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
那时的情景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更何况后世还有好几部关于“活埋视角”的国外电影,使得他连脑洞都不需要开,便能够感受到一个活人被锁进棺材里面,又掩埋在地下的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与压抑。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代入这种感觉的时候。
吴良深呼吸了几下,总算略微舒服了一点,于是踏着棺盖继续来到棺材内部进行查看。
这棺材里面并没有铺设内衬,也并未上漆,直接就是木料本身的颜色。
这上面依旧有一些颜色深浅不已的抓痕,不过却要比棺盖上略少了一些,这倒也是正常现象,放了谁若是被放入棺材之中,也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棺盖上,因为那是最有可能逃出去的方向。
而在这些划痕之外。
吴良又发现了一些比木料本身颜色略深一些的斑驳痕迹,只不过现在即使是棺材里面,也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尘,将这些痕迹掩盖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明显。
吴良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先是将随身携带的防毒面罩取了出来,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那些看出痕迹的地方便大大的吹了一口。
一时间棺材内烟尘弥漫。
吴良则一边向后退,一边将防毒面罩扣在了口鼻之上,防止吸入这些烟尘。
进吹一口气自然不够。
如此如法炮制了好几回,再用绢布将剩余的烟尘擦掉,棺材内部那些斑驳的深色痕迹才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
不过依旧不是太清晰。
而且这些痕迹很是凌乱,东一笔西一划,歪歪扭扭没有排版,想要看明白其中的意思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鉴于这些深色痕迹的颜色,与那些深色抓痕的颜色相差不大。
吴良又理由怀疑,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也是用鲜血写出来的。
若是如此。
那便一定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只不过吴良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只是隐约从这些痕迹中看出一个极不标准的“吾”字来。
所以,这些痕迹很有可能是字。
“于吉,你下来帮我看看,这棺材里面的痕迹到底是不是字,或者又是什么字。”
吴良看不太懂,只得求助这方面的行家。
老童子可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此前帮他修整《齐史》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于吉阅读多许多道学与方术古籍,尽管并未借此达到得道升仙的目的,但对古文字的研究却是远超于常人。
“典韦,扶老朽一把。”
于吉见吴良在下面安然无恙,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忙回头向典韦求助。
如此典韦在上面拽着,吴良在下面接着,总算将腿脚不太灵便的于吉给接了下去。
来到棺材之内。
于吉也是皱着眉头趴在上面看了良久,似乎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接着又连退了好几步,保持距离再进行查看。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笑了起来,捋着胡须一脸自得的道:“公子,这上面的痕迹确实是字,而且正是古楚文字,只不过可能写这些字的时候墨蘸的太饱,使得墨水垂直向下晕开,自己有些模糊了,因此不那么容易分辨罢了。”
“另外,写下这些字的人恐怕学艺不精,有好几处的笔画都写错了,还有一些地方省却了关键的偏旁部首,这便又给解读这些文字增添了难度。”
“好在老朽见多识广,这点小困难倒还难不到老朽。”
“老朽只需笼统去看,便还是能够看出了这些字的意思,最起码能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又有了新的想法。
于吉的分析或许是对的,如果使用鲜血去写字的话,又在这样垂直且吸水效果较差的棺材板上,当然很容易向下流淌,使得字迹模糊不清。
另外。
“绝户桩”用的都是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通常都还处于学习阶段,很多知识都没有学全,文字方面也是一样,写出一些笔画错误,或是缺少偏旁部首的字亦是正常现象。
所以。
这些字迹八成可能就是当初活生生葬入这口棺材童男或是童女所留。
在这基础上,吴良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证实这点的细节。
那些抓痕与这些字迹,都位于竖葬棺的下端,至高没有超过一米二左右的样子……即是说这孩童被葬入其中的时候,恐怕抬起手臂也才刚刚有一米二左右。
“不愧是老先生,请为我解读这些文字。”
吴良先是捧了于吉一记,接着正色说道。
“公子请看。”
于吉颇为受用的笑了笑,接着便像老师一般指着棺材里面的一团小一些的痕迹说道,“这在古楚文字中乃是一个‘吾’字,这个字倒并没有写错,就是写的小了些,看起来成了一团,而下面这个字,则是一个‘惧’字,只是书写的时候多写了一划,使其看起来不伦不类,不过连起来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两个字念作‘吾惧’,乃是‘我害怕’的意思。”
“公子再请看这边,这同样是一个‘吾’字,这个字就大了一些,看起来也更清晰一些……”
“……”
于吉此前虽提醒吴良“速战速决”,但轮到他来显摆学问,却似乎又进入了忘乎所以的境界,说的那叫一个详尽,恨不得将每个字的正确写法与典故都说上一遍。
好在吴良还比较爱听这些东西,另外这些东西也是分钟,因此并未催促。
如此听了半晌。
吴良总算搞清楚了棺材里面所有痕迹代表的意思:“父亲”、“母亲”、“我害怕”、“救我”、“我怨恨”、“我想回家”、“我诅咒你们”。
这些词语与短句很容易便能够关联到一起,而且带有十分浓烈的感情色彩。
听着于吉的讲解。
就连众人亦是不自觉的胸闷起来,联系起“绝户桩”的事实,他们自然也能联想到当初这口竖葬棺里面发生过的事情。
与鲁班那怀孕的妻子从空中掉下来摔死的惨剧相比,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人性至恶一面制造出来的惨剧!
“典韦,将老先生与我接上去吧。”
事到如今,吴良已经对这口竖葬棺进行了最为全面的检查,见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终于对上面的典韦说道。
这口竖葬棺虽然为他提供了一些信息。
但其实对吴良接下来要如何进行决定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关键线索,也没有找到尸首的最终去向。
如此上了沟槽,吴良又看了这口竖葬棺一眼。
这口竖葬棺的顶端同样刻有一个名字。
“他叫宇文忌……”
大概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想向曾经葬在这里的那个孩童一些起码的尊重,吴良口气郑重的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这名字,看来应该是个男童……
然而也正是这无心之举,竟引得状态十分虚弱的孙业身子猛然一颤,睁大眼睛看向吴良惊异道:“阁下刚才说这口棺材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宇文忌……怎么了?”
吴良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众人也是奇怪的看向了孙业,表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应。
“那‘忌’字,可是‘忌讳’的‘忌’?”
孙业立刻又确认了一遍。
“正是,你难道知道此人?”
吴良点头,下意识的问道。
“我家族谱上便有这个名字,祠堂之内也有这个名字的牌位,而且根据族谱记载,这‘宇文忌’便是我家祖上最后一代还姓宇文的先祖,在他这一代之后,我家便令添了一条祖训,今后子孙都不能继承父姓,亦不能以‘宇文’为姓。”
孙业亦是难以置信的道,“另外,在我家族谱记载中,这位叫做‘宇文忌’的先祖,似乎只活了到七岁便暴毙而亡,那年正与祖师爷下葬是同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