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和户田的，并不是我们两人托大，只是我们比起东野老弟你来讲，经验还是要丰富一些的。”
    本桥导弘笑着对东野司说道。
    对方的分镜绘本画得确实很出色，但在构图上还是有些死板的，看得出来，对方应该是在那些分镜绘本的教科书上面照模照样学过来的。
    但这样就未免带了一点教科书上面的死板僵硬，经验丰富的动画脚本师会更加自然。
    旁边的户田志光听了本桥导弘的说法也是认可地点头：“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们。”
    动画脚本的整体轮廓有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打磨脚本了。
    毕竟前期开展工作全部都要围绕着东野司这个动画脚本的成品来做，他们当然希望脚本最后的成品能更好。
    而对于他们这个说法，东野司也没有拒绝——对方没有插手他的脚本创作，只是说帮忙，在这一点上面已经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
    东野司自然同意。
    他又与户田志光、本桥导弘讨论了一会儿《午夜凶铃》脚本问题。
    不得不说，户田志光与本桥导弘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他们指出了东野司脚本中存在的好几个问题，而且还着重为东野司分析了大概要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
    像是有些地方衔接僵硬，他们便建议东野司去看看一些拍得不错的动画电影，看看那些有名监督是怎么运镜衔接的。
    这一讨论就讨论了一个小时，东野司道了谢，与细川小春一同离开了都京动画制作公司。
    至于户田志光与本桥导弘...？
    本桥导弘之后还要去把《午夜凶铃》制作班子拉起来，要列个表，而户田志光则要确认本桥导弘表单上面列出的人选以及财务问题，真要说起来这边暂时是东野司修改脚本比较轻松。
    “东野人还不错啊。”本桥导弘想起了刚才东野司，对身边的户田志光笑着说。
    “嗯...是挺不错的年轻人。”户田志光点了点头。
    对方的态度很好，而且说话做事一点都没有年轻人那种浮躁感。
    他们俩在业界里混，其实认识不少心态浮躁的年轻人，那些人恨不得两三个月就把一部动画电影给捣鼓出来，创作一个所谓的‘业界奇迹’。
    本桥导弘和户田志光不知道骂过多少次这种觉得自己是‘业界之光’的年轻人。
    但东野司不同，对方虽然是名声在外的漫画作者以及熊本熊设计师，但从他身上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浮躁感，很脚踏实地。
    “接下来就看看东野能把动画脚本修改到什么程度吧。”
    本桥导弘估摸着东野司大概还要再返修两三次才能最终将动画脚本定稿。
    毕竟现在看过去很多缺点还是挺显眼的。
    当然，优点也有，那就是东野司的分镜很爽利干脆，一页翻下来不带停顿，让人看得心里很舒服。
    本桥导弘心想，如果加以培养，那说不定对方还能成为特别有名的动画脚本家。
    当然，这也就是想一想而已。
    “那太远了。”本桥导弘笑着摇头。
    是啊，太远了。
    东野司在动画脚这条路上可就只是刚起步，还需要时间沉淀呢。
    然后...
    两天后，东野司带着重新修改过的动画脚本上门了。
    “这么快？”本桥导弘、户田志光刚与找到的制作组人员开完会，准备下班去吃个饭的，结果就被东野司找上来了。
    在听见东野司冷不丁过来汇报进度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未免有些失声，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本桥导弘那张中年人的虚胖脸露出一抹笑容来，客气说道：“东野老弟，你还真挺快的啊...这么快就修改好了动画脚本，我和户田都没想到。”
    是很快，前两天我都才刚夸你一点都不浮躁的，结果今天就打了我的脸...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
    要知道这才过去两天呢，东野司那边就修改好了动画脚本？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过只是在心里想这些事情也没用。
    本桥导弘与户田志光还是决定看一看东野司这修改出来的成品。
    毕竟同事人都把东西带过来了，不看一眼也不太好...
    他们俩随手一翻，就翻到了男主高山龙司与女主浅川玲子对话的那一段。
    “因为我是个怪胎吗？”高山龙司低着头夹着饭菜，声音平静。
    浅川玲子半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悲痛之色——她就只有最后两天生命了，要是无法从伊熊平八郎的嘴中问出贞子的事情，不管是她，还是她儿子，都将被贞子的诅咒杀死。
    她自知可能已经没有活路，所以将儿子托付给高山龙司，希望他能找到真相，拯救儿子。
    而高山龙司却对她这样推卸责任，放弃希望的做法十分厌恶，于是就产生了这段对话。
    “或许我们当时就不应该生下浩一...”
    “我们三个人会死在一起的。”
    随后就是接下来的几个分镜，灯光压抑的落下，外面悄然无声，黑压压的夜晚让人浑身不舒服...
    “这...？”
    本桥导弘与户田志光瞪大了眼睛，一副吃惊到无可附加的模样。
    不是这份改过的脚本不好...而是这质量实在太好，让他们俩一个瞬间都有些没有想到，以至于落入剧情之中了。
    “怎么了？本桥监督？户田副监督？”东野司在旁边还等着，见两人发出声音，他客气问了一句：“是觉得哪里还是有不足之处吗？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才修改两天，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指正。”
    “啊...这个啊...”
    指正？
    这还有什么好指正的？
    至少本桥导弘与户田志光是找不到任何能指正的地方，就用这个当脚本来制作完全没问题。
    本桥导弘与户田志光两人对视一眼，刚想告诉东野司这次动画脚本已经合格，可以直接拿来改编台本，但下一秒，东野司的话语却让他们把话重新咽进了肚子里。
    “说起来，有些地方我其实还想修改一下的，能不能麻烦两位听一听我的想法呢？顺带能不能帮我参考一下？”
    “还要改...？”本桥导弘张嘴，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
    他再度看向桌上的动画脚本，然后沉吟一声——这感觉都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啊。
    这样就够了啊。
    他们俩这模样，让旁边的东野司也有些奇怪，他反复打量了本桥导弘与户田志光的表情：“本桥桑与户田桑是觉得这样就已经够了吗？”
    “咳...”
    本桥导弘与户田志光倒也光棍，很诚实地就点了点头：“我和户田是觉得这样就够了，说句没出息的话，我都想让改编台本的作者过来拿走直接改编了。”
    他们确实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但对此，东野司却是摇了摇头，很和气说道：“我之前得到本桥桑与户田桑指导后，感觉得到了不少经验...这份脚本还是能改的，再交给我改一改吧。”
    他的语气客气，态度诚恳，让一边的本桥导弘都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很多脚本家好不容易改好了脚本，基本上就不会再去主动工作了，除非他与户田向对方提出要求，对方才会动一动。
    而且还动得奇慢无比，有时候本桥导弘都想拿鞭子抽这些负责脚本的人的屁股。
    但像东野司这样...如此主动求着要工作的作者...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如果东野老弟有这个想法，我和户田还是不会反对的。”
    本桥导弘笑着说道。
    这是好事啊，不管东野司最后会不会把这份脚本改差，至少他工作精神在这儿。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叫来一个负责打印工作的女职员将东野司这份脚本再打印，留了一份备份。
    东野司也不在意，他只是在临走之前又向他们俩提了几个问题，接着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本桥导弘这才忍不住出声：“之前我还在调侃...现在我真觉得东野老弟指不定真能成一个有名的动画脚本家。”
    户田志光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听了他这话后，也是难得地露出了认可的表情点点头。
    就这样忙活过来，忙活过去，《午夜凶铃》动画电影的制作班子总算让本桥导弘拉扯起来。
    色彩指导，特效，作画监督...
    这些人都算是本桥导弘的熟人了，有刻意提拔他们的意思，但主要原因还是熟人用起来顺手，不像外面的草台班子，指挥起来很费劲。
    他们这边的准备工作差不多也做完，该去给东野司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动画脚本的情况了，顺带让东野司过来，混个脸熟——要是制作组连自家主创脚本是谁都不知道，那不得直接乱了套？
    只不过，本桥导弘的手机刚拿到手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熟悉的声音给叫住了。
    “本桥桑，动画脚本改好了，刚好你也在主楼...先来看看吧。”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正好是东野司。
    “啊...东野老弟，暂时不说这个，我刚要打电话找你的。”
    本桥导弘露出热情的笑容，刚想说自家主创脚本的事情，东野司就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刚好么？
    他很快迎上去，对东野司说明了目前的状况。
    “露个脸？”东野司听到这话时来了兴趣，对于接下来要拉扯起来的主创班子他还是很好奇的。
    于是他立刻牵头答应：“那就麻烦本桥桑带我过去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谈，主要谈得还是一些关于《午夜凶铃》制作团队的事情。
    东野司很快就跟着桥本导弘进了附属栋，走过一段闹哄哄的走廊。
    在走廊边上，东野司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动画制作的监督指着某些绘画师的脑壳骂，有些监督甚至直接就上手——用稿子敲他们的脑袋。
    或许这些画师是刚进都京动画制作公司的新人吧，那这样被前辈骂得狗血淋头也挺正常的，日本毕竟一直都是这样的社会，上下级关系分得很清楚。
    有几个小制作的监督见到本桥导弘走过来的时候，赔着笑脸过来打招呼，就连旁边‘身份不明’的东野司都享受到了这个待遇，不少职员走过来，很热情，又鞠躬又打招呼的，一口一个老师叫着。
    东野司前世作为天朝人自然没有见过日本职场这现状，但对方打招呼也只是一一笑过去。
    “东野老弟好像还挺不适应这种场合的？”本桥导弘带着东野司拐了弯。
    “是不太适应，还是第一次见。”东野司笑着承认，日本这职场环境压力只是看着他就感受到了，要是在里面工作，怕不是真·血压拉满。
    “呵呵，以后工作了还有很多机会见到的...”本桥导弘点头，摁了电梯，带着东野司来到了上面一层。
    这一层环境就比较安静了，与下面那种一周一更的季度动画制作不同，这一层是长期制作组待的地方。
    本桥导弘带着东野司往里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才到了一个房间，上面还挂了个白板牌子，写着‘《午夜凶铃》制作组。’一串字。
    本桥导弘领着东野司进入其中，还没等东野司打量四周，里面坐着的一圈人就突然站起来了——
    “您辛苦了！”
    这齐刷刷像是排练过的声音让东野司都是一阵发愣，回过神来才知道这些动画制作人员是在与本桥导弘打招呼。
    “这位是负责《午夜凶铃》脚本制作的主笔东野司老师。”
    本桥导弘显然是很适应这种情形了，点头示意后才介绍道。
    齐刷刷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内容一下子变了：“您辛苦了，东野老师！”
    东野司作为主创团队中的一员，理论上来讲等级也就仅次于本桥导弘这个监督，他们当然得见礼。
    但东野司还是标准的国人思想，以前在中国，就算是大领导过来查班也不至于像日本这边，突然齐刷刷站起来一排，来一句‘您辛苦了’，然后还要深鞠躬的？
    这不是闹么？
    不过算了，东野司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人上人的感觉，于是就对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
    反正自己就是过来混个脸熟的，之后怎么操作都是本桥导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