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外公外婆，沈默脑海里没有半分印象。
    他从来没见过两人，只是在调查叶家时候，曾看过一眼两人的名字的遗像。
    叶书林，罗桂琴。
    陵园很大，足有几百个墓碑，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的树木。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陵园之中祭拜的人不多。
    两人沿着一端向前寻找，足足找了十分钟，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两块紧挨着的墓碑。
    这两块墓碑上的名字，正是叶书林和罗桂琴。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沈默看到两人墓碑前，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正在精心打扫。
    妇人约莫五十多岁，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身形消瘦的像是随时要被风吹倒。
    沈默注意到，这妇人的一只手耷拉着，恐怕已经废了。
    两人对视一眼，缓步走了上去。
    凑得近了，他们才听到，妇人在喃喃低语。
    “老爷，夫人，今天不用干活，小娥又来看你们了。”
    “你们走了五年，那白眼狼已经完全霸占了叶家。”
    “前些日子听说，子卿小姐也走了，那个白眼狼正在到处败坏小姐的名声，还要卖掉她的小屋。”
    “老爷，夫人，你们的仇，小娥可能报不了了，但我会一直活下去，直到亲眼看到那白眼狼遭到报应的那天！”
    “……”
    妇人说到此处，脸上满是浑浊的眼泪。
    沈默心下微微一震，这妇人的话里，似乎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里，沈默出声道：“阿婆，您是叶家的佣人？”
    妇人闻言吓了一跳，急忙竖起扫把，目光警惕的望着两人。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兰万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解释道：“阿婆，我们是叶子卿的故人之后，今日来到楚州，前来祭拜一下叶老先生夫妇。”
    妇人闻言，并没有卸下防备，望着两人空空如也的手，沉声道：“既然是祭拜，为什么没有祭品？”
    “这……”
    沈默苦笑了下，他来这里祭拜，只是临时起意，哪里来得及准备祭品。
    犹豫了一下，沈默道：“阿婆，您不用怀疑我们，我们这次来楚州，就是为了夺回叶子卿的故居。”
    “你们……是为了那栋小楼来的？”妇人将信将疑的看着两人。
    沈默点了点头，平淡道：“如果您还不相信，叶子娴的弟弟和儿子就在我手上，这两人想必你应该认识。”
    “刘俊和叶鸿飞？”
    妇人咬牙切齿说着，眼中迸射两道仇恨的光芒，低头看向自己那只垂下的手臂。
    “我当然认识，我这条手臂，就是被他们生生给打断的。”
    沈默给给兰万城使了个眼色，兰万城扭头离去，不多时，从货车车厢里拍了两张照片归来。
    那夫人接过手机，望着刘俊和叶鸿飞的惨状，激动地双手颤抖，泪流不止。
    “报应啊！真是报应！”
    妇人一边说着，直接双膝一弯，对着两人跪了下来，深深叩首。
    “两位公子，王月娥给你们磕头了，谢谢你们教训了这两个畜生！”
    “阿婆快请起！”
    兰万城一把扶起妇人，沉声道：“我们公子这次前来，是为了对付叶家，您如果有什么冤屈，尽可向公子诉说！”
    “我有！我有天大的冤屈要向二位公子诉说！”
    王月娥急声说着，转头看向墓碑，咬牙切齿道：“老爷和夫人，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被人下药毒死的！”
    “什么？”兰万城神情一震。
    沈默眸光闪烁，脸上倒是没多少意外。
    先前调查叶家的时候，他看到叶书林和罗桂琴都是五年前突然病逝，而且先后只隔了不到一个月，未免太巧了一些。
    加上刚才听王月娥在墓碑前的话，他心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王月娥眼眶通红，咬牙道：“五年前，老爷和夫人已经老眼昏花，再没能力打理公司的事务，叶子娴就趁机提出，想要接过老爷的位子接管公司，老爷当时并没有答应她。”
    “子卿小姐虽然失踪多年，但老爷和夫人都清楚，小姐膝下还有一个儿子，他们一直在等这个孩子出现，就把偌大的叶家传给他！”
    “然而叶子娴早就安排好了人，见好说歹说不成，就当着老爷的面毒死了夫人，并且放出狠话，如果一个月内得不到叶家，就把老爷也毒死。”
    “后来……老爷没有屈服，也被毒死了。”
    说完这番话，王月娥早已泣不成声，那凄惨的哭声，回荡在整个陵园。
    “老爷和夫人死得冤枉啊！”
    “他们到死，也没能见一眼自己的外孙，哪怕一眼……”
    沈默缓缓闭合双目，心中宛如被钢针扎过。
    五年前，他还被关在沈家别院，那个时候，他做梦也不知道。
    原来在遥远的江南楚州，还有两个老人在心心念念期盼着他出现。
    他们……在等他！
    眼眶，再度泛起一丝酸涩，沈默十指轻颤，一股滔天的怒焰在他胸腔燃烧。
    他几乎用尽全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目。
    “动手的人是谁？”
    王月娥想也不想道：“是刘俊！”
    沈默长出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
    “公子，您要为老爷和夫人报仇？”王月娥猛地看向沈默，眼中的惊喜之色，几乎快要溢出来。
    沈默目光看向墓碑，一字一顿道：“血债……终须血偿！”
    说罢，他缓步走向前，恍惚间，眼前仿佛浮现两个慈祥的老人，正静静望着他笑。
    来到墓碑前，沈默双膝一弯，笔直跪下。
    强忍着鼻尖酸涩，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外公，外婆！外孙不孝，来迟了！”
    “二老放心，你们的血海深仇，今天……我会一一讨回来！”
    声音一出，便随风消散。
    沈默弯下脊背，对着墓碑深深叩首。
    待沈默抬头的那一刻，后方的王月娥，已是泣不成声。
    兰万城紧握一双铁拳，同样虎目泛红，眼中弥漫着汹涌的杀意。
    三个响头过后，沈默站起身，湿润的眼眶，已然被风吹干。
    他凝望着墓碑，好似在喃喃自语，又好似在立下誓言。
    “今晚……刀不染血，誓不归！”